程永福半天才搞清楚,“那個寡婦帶著孩子來了?”
他二哥下鄉十來年,走的時候程永福才五六歲,對二哥的印象很模糊,就知道前頭老婆死了,又找了個寡婦過日子。
家裡人幾乎不怎麼提起二哥。
誰知道他這個二哥運氣好,恢複高考的第一年就考了回來,還是省裡最好的大學。
大學生有補助,每個月能給家裡貼補五塊錢呢。
說好等他畢業再接老婆孩子,誰知道一聲不響追到城裡來了。
他也想起了個大問題。
“總不能讓她們住家裡吧?”
吳金巧冷笑:“那你說住哪兒?你二哥學校有地方住?還是有錢給租房?”
程永福嘟囔:“租房也行,我二哥有錢。”他那五百的彩禮,有二百還是問他二哥要的。肯定還有私房。
吳金巧氣鼓鼓,“反正不能住咱那兒,早知道你家這樣,我才不答應呢。”
“彆急彆急,等我想想。你是不是有個表哥在收容所工作?”
“乾什麼?你是說把她們遣送回鄉?”
“對,遣送回去,看他們還怎麼出來。”
“可他們有證件吧?你這可不符合規定,我表哥那人膽小,不一定幫忙。”
“這怕什麼,我找兄弟撕了她們的介紹信,把人給你表哥送過去。再讓我二哥寫信嚇唬一番,告訴他們沒有戶口,一律不準進城。幾個鄉下人,肯定不敢再回來。”
吳金巧遲疑。“這能行?”
“放心放心,這麼一折騰我二哥都快畢業了。”
程永福打包票。反正他下月就要結婚,隻要不在結婚前來就行。
程永福也顧不得跟吳金巧親熱,找到幾個市場的朋友,掏錢讓他們去抓人。
“幾個鄉巴佬,包在我們身上。”紅袖章收了錢,一口答應下來。
程樹她們下了車,遠遠就能看到金耀製衣廠的大門。
廠子左邊是新蓋的十來棟小樓,右邊則是平房街區。
程樹問了路,知道自家的紅專路在平房區的第二條路。
金耀製衣廠是省城大廠,聽說是早年蘇聯援建,很有蘇式建築的風格。
光從製衣廠的一頭,走到另一頭就花了快二十分鐘。
程棉跟程柏不停的哇。
他們知道程家爺爺奶奶都是製衣廠的老員工,大伯一家也都在製衣廠工作。
那爺爺奶奶家,也有這麼氣派嗎?
程樹雖然沒兩個小的那麼沒出息,也瞪大了眼睛,覺得新奇。
繞過廠區,一頭鑽進曲折小巷,幾個孩子都傻了眼。
誰能想到裡麵藏了這麼多房子,密密麻麻、挨挨擠擠的,還不如農村的大院子來得暢快。
不似外麵寬闊的柏油馬路,巷子裡頭還是泥土路。前幾天才下場小雪,被踩的泥濘不堪,難以下腳。
有些敞開大門裡,隻有一條窄窄過道,剩下全是房子。
程棉拉著程樹,“姐,咱家也是這樣嗎?”
程樹也是茫然。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理解為啥李芸提起回來,就一臉難色了。
住不下啊。
李芸倒是清楚城裡的狀況,她也是知青下鄉,住房緊張是一樣的。她媽來信說自己回鄉的三表弟把二表哥打破頭,就是為了搶個落腳地。
“所以說,就算你爺奶同意,你叔伯們,怕是意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