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一直有些惆悵。
儘管我們手上的傷痕已經在追悼會結束時,由一位擁有治療係天賦武器的獵魔者細心治愈了,但魔王大人最後走上台的身影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偷偷瞥了一眼與我並肩而行的少女,她的目光似乎穿越了這夜色,凝視著遠方。
我猶豫了一下,斟酌著開口問道:“小雨,你還好吧。”
墨痕雨轉過頭,神情悠然地看著我,“怎麼了?”
“今天你和我一起來參加獵魔者的追悼會本身就很冒險了,”我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最後你甚至還參加了儀式,說實話,我挺意外的。”
她停下了腳步,認真地看著我說,“本王也很意外。”
“起初,我隻是有些好奇,”她的聲音柔和的開口,“後來我在下麵接觸了一些戰死者的家屬,我……感受到了他們的那股悲傷。”
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曾經我認為在戰爭中出現死亡是理所當然的,但我從未細想過戰爭之後是什麼樣子,可能是變成這副脆弱的樣子之後有些多愁善感了,我不僅知道了寒暑冷暖,也漸漸明白了什麼叫將心比心。”
“如果有一天,你被殺死,老爺夫人被殺死,甚至小乖被殺死,身邊那些美好的事物都不在了,我想我會受不了的。”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我能明顯感受到她的恐懼和不安。
忽然,她撲進了我的懷裡,我下意識的抱緊了她。
“我是魔王,是黃泉的最高統治者之一,按理說我應該站在我的同胞那邊去思考利害,但剛才,我看到了那些女人和孩子,看到了那些用鮮血染紅令牌,我忽然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麼來贖罪。”
“我……有些矛盾,本王做了不知多少年的王,在那個不畏嚴寒酷暑,也不知人情冷暖的軀體中度過了成千上萬年,相比之下,我隻做了幾個月的人,但……我有些分不清自己屬於哪一邊了。”
“雖然大多數的鬼族生性殘暴,但本王堅信,最開始他們的殺戮真的隻是為了在這片陌生的環境中活下來,但如今……我已經不想看到更多的戰爭和死亡了。”
我輕輕地將她從懷抱中引導出來,手指放在她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讓我們一起來改變!”
我堅定地看著她,“小雨,我覺得人類和鬼族未必隻有戰鬥這一條路可以走,寧芝馨就是一個例子,我和你也是一個例子,而且我相信,和我們相似的例子還有不少。”
“我這兩天時常在想,或許,真的是當初的那場算命才讓我們走到了一起,天賦神通那麼玄乎,也許真的是命運安排我們相遇,為了就是將來有一天終結人類和鬼族的這場戰爭。”
“我會幫你重登王位,然後,我們來改變世界!”
墨痕雨怔怔的看著我,“你還挺敢說的,就是本王全盛時期都不敢說憑一己之力改變世界,加上一個你就行了?”
我撇撇嘴,不屑地說,“連說都不敢說那還敢去做麼,說大話可是做大事的前提條件之一。”
墨痕雨“噗嗤”一聲被我逗笑了,“你說得對,能說到才能做到,有時候我都覺得人類的信念挺不可思議的。”
我饒有興趣的等待著她的下文,少女繼續說,“知道在麵對幾乎不可能戰勝的苦難或是強敵時,大多數鬼族是如何反應的麼?”
不等我回答,少女便自顧自的說,“他們會放棄抵抗,老實認命,越有智慧的就越是如此,但你猜猜人類會如何?”
“會如何?”我故作好奇的問。
魔王大人狡黠一笑,“不管情形多麼絕望,都會有一個傻瓜站出來說,‘穩住,我們能贏!’。”
我的額角抽搐了一下,“我聽出來了,你在變著法說我傻!”
“看我‘教訓’你!”
說著,我佯裝發出憤怒的樣子張牙舞爪的撲向少女。
墨痕雨一邊躲避著我的“攻擊”,一邊咯咯直笑,我們瘋了一小段路,直到隔壁樓上一個聲音粗魯的大哥開窗戶吼了一句,“xxx的,大晚上的鬼叫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然後,剛剛宣誓要改變世界的王之使徒和他的王就都尷尬的老實了。
……
幾天後,我們決定動身前往中心零號,當我和爸媽說明了這次的行動之後,老倆口沉默了一下。
我們一家人都知道,那裡對於我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地方。
那裡不僅是地下都市的中心,也是我誕生的地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那裡都是我的禁地。
父母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默默地幫我們準備了一下行李,零號城區和三號城區相距並不遠,坐隧道列車一上午就能走好幾個來回。
雖然我們的確可能在那邊耽擱幾天,但總覺得二老給我們準備的東西仿佛是我們要遠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