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118年，十二月深冬，這場名為“最後的保衛戰”的“長安京戰役”即將打響，而戰役的第一戰“穿雲關保衛戰”就在今天正式打響。
穿雲關，這座矗立在直隸郡西北門戶的雄關，沉默地匍匐在蒼茫群山之間。
關牆之上，帝國的戰旗雖然已經破損不堪，卻依舊在夾雜著雪粒的寒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不屈的魂靈在嘶吼。
關牆之下，目光所及，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黑色潮水——魔族的連營。
旌旗如林，刀槍如葦，衝天的煞氣扭曲了天空，連呼嘯的北風都仿佛帶上了金鐵交鳴的顫音。
中軍大帳內，炭火盆燒得劈啪作響，卻驅不散那股肅殺的氣息。
主帥蓋烏斯，這位來自坤斯特公國的老牌貴族，身披黑色重甲，端坐於主位。他麵容古板，雙眼此刻正緩緩掃過帳內濟濟一堂的魔族將領。
這些將領，任何一個放出去，都是足以震動一方的人物。
來自戴斯公國的米太亞德，身形魁梧如小山，裸露的臂膀上肌肉虯結，疤痕交錯，他以悍勇和狂暴著稱，此刻正不耐煩地用手指敲打著膝蓋，眼中燃燒著對戰鬥的渴望。
斯洛特公國的雷奧尼達，則顯得精悍而冷冽，他身形修長，眼神銳利，嘴角總是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蔑視。
法滅公國的費邊，氣質與傳統魔族都不同。他穿著合體，外麵罩著輕甲，看起來更像一位學者，而不是將軍。他性格沉穩，謀定後動，此刻正默默擦拭著一副精巧的單片眼鏡。
除此之外，還有薩麥爾軍團的軍團長、阿斯莫德軍團的副將、疾風軍團的先鋒官……幾乎魔族在東方戰線所有能調動的精銳軍團主官，此刻都齊聚於此。
如此豪華的陣容，堪稱魔族入侵以來之最。
原因無他，隻因此前風頭儘被人類降將梁子令占去，甚至奧古斯都托裡斯在鎮北城大宴群臣，將攻破陽平關的首功和令人眼紅的封賞都給了那個“人類叛徒”。這深深刺激了這些出身高貴、自詡為“神族”的將領們那根敏感的神經。
“神族的榮耀，豈容一個人類玷汙？”這是他們心中共同的念頭。
因此，當蓋烏斯以主帥身份召集此次決戰時，這些平日裡或許互有齟齬、各懷心思的名將們，此刻都暫時放下了成見，願意聽從調遣。
他們要憑真正的實力，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來證明誰才是這片戰場的主宰！要讓奧古斯都看看，誰才是神族真正的擎天之柱！
“諸位，”蓋烏斯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帳內的沉寂，“根據連日來的襲擾和斥候回報，穿雲關內的帝國守軍，已是強弩之末。司馬錯雖善守，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軍兵精糧足，士氣如虹，此戰，當一舉踏平此關，兵臨長安京城下！”
他頓了頓，目光如冷電般掃過眾人：“此戰，關係神族威嚴，更關乎諸位各自公國的榮耀。望諸位同心戮力，奮勇當先！若有畏縮不前者，軍法無情！”
“謹遵主帥號令！”眾將齊聲應諾，聲震屋瓦。
米太亞德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雷奧尼達眼中寒光一閃，費邊則微微頷首，指尖在袖中勾勒著某種攻城器械的構圖。
所有人都堅信，在絕對的實力和如此豪華的陣容麵前，疲憊不堪的帝國守軍，絕無幸理。此戰，必勝！
……
與此同時，穿雲關內。
與魔族大營的肅殺和隱隱的狂熱不同，關內彌漫的是壓抑到極致的死寂。
士兵們抱著兵器，靠在冰冷的城垛下，抓緊每一分每一秒休息。
他們的臉被硝煙和寒風熏得黢黑，眼窩深陷，嘴唇乾裂，甲胄上布滿刀痕箭孔，凝固的血汙層層疊疊。許多人身上還纏著滲血的繃帶，但眼神中卻看不到恐懼，隻有被逼到絕境後麻木與狠厲。
他們是帝國最後的屏障。身後，就是一馬平川的直隸郡，就是帝國的心臟長安京，就是他們的父母妻兒。退無可退，唯有死戰！
關樓之上，司馬錯迎風而立。
寒風卷動他花白的鬢發和染血的披風，身形卻如腳下這座關隘般巋然不動。他深邃的目光緩緩掃過城外那令人窒息的魔族大軍，又回望關內這些追隨他輾轉千裡，血戰餘生的將士，心中湧起一股悲涼與豪情交織的複雜情緒。
薛嶽走到他身邊，這位老將，此刻臉上也難掩疲憊，低聲道：“大元帥，魔族這次看來是傾巢而出了。看旗號，幾乎所有魔族在東線的主力軍團都到了。”
田穰苴也走了過來，年輕的臉龐上寫滿了凝重：“米太亞德、雷奧尼達、費邊……都是難纏的角色。蓋烏斯把他們聚在一起，是打算一戰定乾坤了。”
司馬錯緩緩點頭，聲音沙啞卻異常平穩：“意料之中。梁子令封侯，刺激到這些魔族貴族的自尊心了。他們要用我們的血，來染紅他們的勳章。”
他轉過身，看著薛嶽和田穰苴，目光銳利：“告訴將士們，這是我們與魔族主力的第一次正麵決戰！也是決定帝國命運的一戰！魔族想踏過穿雲關，除非從我司馬錯的屍體上跨過去！除非從我們十萬將士的屍體上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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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薛嶽和田穰苴肅然抱拳，眼中燃燒著決死的火焰。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沒有慷慨激昂的動員，隻有最簡單最直接的命令——各就各位，死守陣地！
空氣中，大戰前的壓抑幾乎令人窒息。
……
“嗚——嗚嗚——！”
低沉而恐怖的魔族號角聲，如同來自地獄的召喚，驟然劃破了黎明前的死寂！
刹那間，黑色的潮水開始湧動！
首先出陣的，是密密麻麻的低階魔族士兵和仆從軍。
他們如同蝗蟲般，扛著簡陋的雲梯，發出瘋狂的嘶吼，向著穿雲關牆湧來。這些是被驅趕的炮灰，用以消耗守軍的箭矢和體力。
“弩炮準備——放！”
隨著帝國軍官一聲令下，關牆上僅存的數十架重型弩炮發出了沉悶的咆哮！粗重的弩箭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如同死神的鐮刀，瞬間在洶湧而來的黑色潮水中犁出數道血肉模糊的空白地帶！
但是，後麵的魔族仿佛毫無知覺，依舊踩著同伴的屍體，瘋狂前衝！
“弓箭手！三輪拋射！”
嗡鳴聲中，數千支箭矢騰空而起，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然後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慘叫聲頓時響成一片，無數魔族士兵被釘死在地上。
但魔族的攻勢並未受阻，後續部隊如同無窮無儘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擊著關牆。
就在這時，魔族陣中響起了沉悶如雷的戰鼓聲！
“咚！咚！咚！”
伴隨著戰鼓，陣型分開，數十架龐然大物被緩緩推上前線——那是法滅公國的士兵在費邊指導下，利用北郡繳獲的材料緊急趕製和改進的重型拋石機與攻城塔！
這些攻城器械比之前見過的更加高大更加猙獰！攻城塔外包鐵皮，高度幾乎和穿雲關的城高平齊，底部裝有巨大的木輪，由大批魔族士兵推動，如同移動的堡壘。而重型拋石機則在魔族力士的操控下，絞盤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巨大的配重箱緩緩升起。
“瞄準那些攻城器械！優先打掉！”司馬錯的聲音依舊冷靜，指向那幾座最為高大的攻城塔和拋石機。
關牆上的弩炮和守軍弓箭手立刻調整目標，箭矢和石彈如同飛蝗般射向那些龐然大物。
“噗噗噗！”箭矢釘在包鐵的木板上，大多被彈開，隻有少數幸運兒射中了推動攻城塔的士兵，引起一陣小小的混亂。石彈砸在塔身上，留下一個個凹坑，卻難以瞬間摧毀。
而魔族的反擊也接踵而至！
“放！”費邊冷靜地下令。
轟隆隆——！
巨大的石塊和點燃的、散發著惡臭的瀝青火罐，被拋石機猛地拋向天空，帶著毀滅的氣息，狠狠砸向穿雲關牆！
“舉盾！隱蔽！”軍官聲嘶力竭地呐喊。
“轟！！！”
一段城牆被巨石直接命中，瞬間坍塌！碎石混合著守軍的殘肢斷臂四處飛濺！燃燒的瀝青粘附在城牆和士兵身上，烈焰熊熊，發出劈啪的爆響，灼熱的氣浪夾雜著皮肉燒焦的惡臭撲麵而來！
“滅火！快！”
“把傷員抬下去！”
“預備隊上！堵住缺口！”
關牆上瞬間陷入一片混亂與血腥的煉獄。守軍士兵頂著箭雨和不時落下的巨石火罐，拚命用沙袋、木石填補缺口，用泥土和煮沸的糞便混合毒藥潑灑滅火，與試圖從缺口湧入的魔族士兵展開殘酷的白刃戰。
左翼山麓，薛嶽負責的區域。
“為了神族的榮耀！殺！”米太亞德親自督戰，他麾下的地行龍騎兵雖然在這種地形難以發起集團衝鋒，但下馬作戰的騎兵依舊是極其可怕的戰士。他們身披重甲，力量遠超普通人類士兵，揮舞著沉重的戰斧和連枷，如同人形坦克般向上猛攻。
“滾木！礌石！給我砸！”薛嶽須發皆張，手持長刀，屹立在最前沿。
滾木礌石沿著陡峭的山坡轟隆隆滾下，將一個個魔族士兵砸得筋斷骨折，慘叫著滾落山崖。但更多的魔族依舊嚎叫著，憑借強悍的個體戰力，硬生生頂著傷亡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