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楊程悅跟劉仁勇之間的友誼,開始於那件事,1944年在戰爭即將結束的時候,異人界的又一場腥風血雨——甲申之亂卻驟然爆發。混亂與猜忌彌漫在每個角落。
當時,劉仁勇與師弟張仁義情同手足,畢竟兩人孤兒,都是被師父收養,一同在老君觀修行,感情極深。張仁義為人或許不如師兄那般耀眼奪目,卻更為內秀沉穩。
為了守護一個關乎許多人生死的巨大秘密,張仁義做出了一個慘烈至極的決定。他深知一旦秘密泄露,後果不堪設想。於是,在掩埋了所有的信息之後,他回到了門下,他選擇了最決絕的方式——親手廢去了自己視若珍寶的雙眼,割斷了能言善辯的舌頭。
他以此確保自己再也“看”不到、“說”不出那個秘密,將其徹底埋藏在自己破碎的身體和沉默的腦海深處。這是何等的堅毅與犧牲!
當劉仁勇找到師弟時,看到的已是血泊中那個形容可怖、氣息奄奄的至親兄弟。那雙曾經明亮的眼睛隻剩下兩個血肉模糊的窟窿,那張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嘴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發出嗬嗬的、痛苦的氣流聲。
“仁義!!”劉仁勇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肝膽俱裂!
無邊的憤怒和悲痛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將師弟小心翼翼地托付給可信之人照料後,便如同一頭徹底瘋狂的雄獅,衝入了江湖!
他的目標隻有一個——全性!
在他看來,若非全性掀起動亂,逼得如此慘烈,師弟何至於此?!
那段時間,江湖上血雨腥風。劉仁勇化身“殺神”,憑借著老君觀絕學和混沌體的強橫實力,不計代價,不顧後果,瘋狂地追殺所有他能找到的全性門人。所過之處,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他手段酷烈,幾乎不留活口,心中隻有為師弟複仇的熊熊烈焰,自身也已在墮入魔道的邊緣。
直到那一天,他追殺一個惡貫滿盈的全性妖人至其藏身的破屋,將其斃於掌下。殺氣未消的他,敏銳地察覺到裡屋的動靜,一腳踹開門!
裡麵,是一對瑟瑟發抖、緊緊相擁的母子。女人臉色慘白,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卻仍死死將年幼的兒子護在身後。那孩子雖然害怕得渾身發抖,卻用一雙清澈、帶著刻骨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劉仁勇這個殺了他父親的凶手。
殺紅了眼的劉仁勇,此刻心中隻有“斬草除根”的暴戾念頭,哪裡還分什麼善惡無辜?在他看來,全性妖人的家眷,亦該死!
他眼中厲色一閃,抬掌便要拍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劉師兄!掌下留人!”
一聲暴喝傳來,一道剛猛迅疾的身影如同金剛降世般猛地衝入屋內,一把死死抓住了劉仁勇即將落下的手腕!來人身形魁梧,氣息剛正,正是同樣在追殺這名全性妖人的楊程月!
楊程月目光如電,看了一眼那對驚恐的母子,又看向殺意沸騰、幾乎失去理智的劉仁勇,沉痛而堅定地說道:
“劉師兄!此人指已死的全性)確實畜生不如,死有餘辜!但他的妻兒,罪不至死!你我皆是玄門正道,豈能濫殺無辜婦孺?!”
劉仁勇掙紮著,赤紅的眼睛瞪著楊程月,嘶吼道:“放開!全性妖人,死不足惜!留此後患,將來必成禍害!”
楊程月卻抓得更緊,聲音如同洪鐘,震入劉仁勇幾乎被仇恨蒙蔽的心田:
“劉師兄!你看著我!你我還記得出自同一個祖師爺門下嗎?!祖師爺傳我等藝業,是讓我們斬妖除魔,護衛正道,不是讓我們變成隻知殺戮的魔頭!”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為了一時之憤,墮入萬劫不複的魔道!求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將來再起殺心之時,想想我們的門派!想想祖師爺對我們的期望!想想我們修行之初所立下的誓言!”
這番話,如同醍醐灌頂,又如同最清澈的泉水,猛地澆滅了劉仁勇心中那幾乎要將他焚毀的複仇烈焰!
他渾身劇震,目光從楊程月焦急而真誠的臉上,緩緩移到那對母子身上。看著女人絕望的淚水,看著孩子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未來的又一場無休止的仇恨循環。
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呃啊——!”劉仁勇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咆哮,猛地掙脫楊程月的手,卻沒有再攻擊那對母子,而是狠狠地、用儘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聲在破屋內回蕩。
這一巴掌,打醒了他自己。
他眼中的赤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疲憊、後怕和深深的愧疚。他踉蹌著後退幾步,手中的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看向楊程月,眼神複雜無比,有感激,有羞愧,更有一種劫後餘生般的清明。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顫抖:
“楊……楊師弟……多謝……多謝你打醒我……”
“若非你今日阻攔,我劉仁勇……恐怕真要變成自己最憎恨的那種人了……屆時,我還有何顏麵去見師父師弟,去見祖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