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程月緩緩收勢,周身流轉的紫金色炁芒漸漸隱去。他站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中央,麵前是癱倒在地、渾身骨骼儘碎、經脈寸斷、隻剩下最後一口氣的白犬。鮮血染紅了地麵,那雙赤紅的獨眼中的瘋狂與暴虐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平靜,甚至隱隱有一絲釋然。
楊程月俯視著這個惡貫滿盈的魔頭,目光沉靜而肅穆,沒有勝利者的倨傲,也沒有對將死之人的鄙夷。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莊重,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落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你的命,你的因果,我楊程月,背了。”
這不是審判,更像是一種沉重的承諾,一種對生命終結的最終交代。
一旁的仁修師叔默默看著,蒼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他竟從白犬那逐漸渙散的瞳孔深處,看到了一種心願已了的解脫,一種糾纏多年、終於得以釋懷的平靜。這魔頭,在生命最後的時刻,竟然像是解開了某個沉重的心結?
“不可思議…”仁修師叔低聲喃喃,語氣中帶著難以言喻的感慨,“屠戮一生,臨了臨了,竟因一句承諾、一個女孩的安置而心無掛礙…這般放下,在某種程度上,竟也算得上是…另一種‘得道’了?”
這念頭剛起,仁修師叔的腦海中卻猛地閃過另一個身影——一個穿著破舊衣袍,總是帶著玩世不恭笑容,卻能讓整個老君觀、讓他們“仁”字輩師兄弟咬牙切齒、恨入骨髓的身影!
無根生!
那個魔頭!當年他也做過類似的事!他總能看透人心最深的執念與困境,然後用他那套歪理邪說,或“幫”人解脫,或引人沉淪!主動的,刻意的,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與楊程月這般被動承接、出於一絲悲憫而給予的解脫,截然不同!
一想到無根生,仁修師叔花白的胡須都因內心翻湧的恨意而微微顫抖,那是以他多年的修持都難以完全磨平的舊日瘡疤。他死死攥緊了拳頭,將那股翻騰的怒火強行壓了下去,隻是眼神變得更加幽深冰冷。
就在這時,讓楊錦天更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楊程月緩緩閉上雙眼,雙手結了一個簡單的道家往生印契,竟低聲吟誦起一段古老而晦澀的經文。其音調蒼涼而平和,帶著一種撫慰靈魂的力量,正是道家用來超度亡魂、助其安穩往生的《太上洞玄靈寶救苦妙經》。相傳此經最早源於千年前的異人聖人趙虎,為超度其養父劉表那充滿怨憤與不甘的魂魄,誠心所感而發,心越誠,效力越顯。
低沉而莊嚴的誦經聲在這片彌漫著血腥與焦糊氣的戰場上回蕩,形成一種奇異而肅穆的對比。經文的力量柔和地籠罩在白犬逐漸冰冷的屍身上,那最後一絲殘存的、或許並不乾淨的魂魄,似乎也在經文聲中漸漸平和、消散。
楊錦天怔怔地看著月叔公。這位平日裡性格剛正甚至有些古板的長輩,此刻竟展現出如此悲憫的一麵,為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誦經超度。
經文聲止。
楊程月緩緩睜開眼,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還沒等他完全放鬆,旁邊的楊程風卻忽然上前,毫不客氣地抬腿,不輕不重地在自己親弟弟的屁股上踢了一腳!
“嘖!”楊程風一臉嫌棄,語氣裡滿是“恨鐵不成鋼”的吐槽,“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副死德性!心慈手軟!這王八蛋殺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就這麼給他念經超度,便宜他媽死他了!要我說,就該把他魂抽出來點天燈!”
他雖然罵罵咧咧,但眼神裡卻並沒有真正的反對,更像是一種兄長對弟弟這種“迂腐”性格的習慣性數落。他了解楊程月,這人外表剛硬,內心卻始終恪守著一條屬於自己的、近乎固執的道義底線。
楊程月被踢得往前踉蹌了一步,臉上卻沒有絲毫惱怒,隻是無奈地揉了揉屁股,看了自己大哥一眼,低聲道:“哥……人死債消。該了的因果,總得了結。”
仁修師叔也歎了口氣,走上前,目光從白犬的屍體上移開,望向遠方,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到了另一個可恨的身影,最終隻是沉沉地說了一句:“罷了……總好過……便宜了某些真正的禍害。”
一場惡戰,最終以這樣一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落下了帷幕。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焦臭、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經文書卷的沉香。
僻靜的巷角,楊錦天和爺爺楊程風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楊錦天鬼鬼祟祟地從儲物法器裡摸出一個看起來灰撲撲、毫不起眼的布袋子——正是他煉器生涯中的處女作,“裝人袋”。
他捏著袋口,運起一絲炁息,輕輕一抖。
“噗通”一聲,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五花大綁的中年男人像倒垃圾一樣被甩了出來,癱在地上哼哼唧唧,正是剛才在“花郎俱樂部”vip包廂裡破口大罵的那個黑幫老大。看他這慘狀,估計是白犬衝進去搶人搶藥時隨手料理的,要是白犬認真動手,這會兒他早就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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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錦天懶得廢話,直接掏出一張黃紙朱砂符,“啪”地一下貼在這老大額頭上。這是“真話符”,對付異人效果寥寥,但對付這種隻是比普通人強壯點、心黑點的家夥,簡直是無上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