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此時拄著細長木杖的返星少年距離西嶺雪山其實並不算太遙遠,僅僅位於東北方向約一百公裡外的青城山一帶。然而就是這段在正常情況下隻需一兩天就能走完的路程,這位曆經生死劫難的少年卻耗費了將近二十天的時間才艱難抵達。當時的他完全是在神誌不清、漫無目的地遊蕩般的狀態下到了這裡,他腦子稍稍還有的意識,就是餓了想吃,渴了想喝,然後就是要躲避人群和野獸,他也不知道在他離開西嶺雪山不久,人類軍警、神龍大軍和猛獸就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那兒,他更不知道人類大軍和龍獸包圍西嶺雪山長達十天之久,吃儘苦頭,最後一無所獲,都堅信他已經被猛獸吃掉了,於是隻好像當初撤離貢嘎雪山一樣,撤離西嶺雪山了。
返星少年就這樣跌跌撞撞,甚至爬爬滾滾地來到了青城山。和之前途經的無數陌生地域一樣,他當然也根本不知道這地方叫什麼名字。
拄著細長木杖的返星少年之所以這般漫無目的地遊蕩,並非僅僅是因為他徹底迷失了方向,也不隻是因為他壓根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處,更不隻是因為他需要躲避人類與神龍,主要還有一個極為關鍵的原因:自從被獵人從那條吞食他的黃金巨蟒腹中剖腹救出後,他雖僥幸撿回一條性命,但其身體已遭受了難以想象的摧殘重創。
如今這個蓬頭垢麵、佝僂著背的少年,隻能依靠那根細長的木杖勉強支撐著前行,那蹣跚的步伐和佝僂的身形,活脫脫就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在巨蟒腹中經曆的長時間窒息,加上胃酸的強烈腐蝕,給他的身體和神經係統都造成了永久性的損傷,導致他的智力嚴重衰退,整個人變得癡傻呆滯了許多,視力、聽覺、嗅覺、味覺和觸覺均因損傷而出現了退化。
然而這個宇宙的玄妙之處就在於,有時候巨大的災難反而可能轉化為意想不到的轉機,如果僅僅以保住性命作為衡量標準的話。真可謂禍兮福之所倚!
由於少年變得如此癡傻呆滯,加上他那顫顫巍巍、奄奄一息的行走姿態,遠遠望去與普通老人幾乎毫無二致。這種狀態完全不需要刻意偽裝,而是自然而然地呈現。正因如此,即便途中偶遇一些路人,誰會將這個形如枯槁的“老人”與那個全藍星通緝的外星少年聯係起來呢?
這場災難帶來的意外好處還不止於此。在被西嶺雪山本地的黃金巨蟒吞噬過後,那條遠道而來的神龍帝國悍將——比其父親更恐怖的年少的黃金巨蟒飛觥,再也無法通過嗅覺追蹤到返星少年的氣息了。因為現在返星少年身上的氣息已經與巨蟒自身的氣息完全同化。對於早已習慣自身氣味的黃金巨蟒飛觥來說,幾乎完全無法察覺到少年身上那微弱的、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氣息。
仔細想來,在被當地黃金巨蟒吞噬後僥幸生還的少年,不僅因此變得癡傻呆滯,連身上的氣味特征也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這種改變如此徹底,以至於連擁有“神嗅”這種強大感知能力的黃金巨蟒飛觥都難以辨識,其他那些號稱神通廣大的神龍們,哪怕包括巨戟龍影樹王爺,誰還能憑借嗅覺找到這位少年的蹤跡呢?
也許,如今的返星少年就是出現在黃金巨蟒飛觥麵前,他也會視而不見,隻會覺得這個行將就木的可憐老者行走慢擋了道而有些許不滿吧。
悲慘的人生遭遇對一個人的肉體和精神世界的摧殘有多麼可怕啊!
當一個人陷入這般境地,那個往昔意氣風發的返星少年,哪裡還留存著什麼崇高理想、堅定信念、執著追求與大愛無疆之類精神層麵的東西?更不知道自己是返星人先遣隊員,父母、親人、朋友、同仁,所有這些在他的意識裡都已蕩然無存。
此刻,他的意識中僅存最原始的生理需求:饑餓、口渴、寒冷,偶爾還會有一些恐懼感出現。他的神智已混亂到了極致,甚至出現了嚴重的認知障礙,會將山間的猴子錯認成人類,又把真正的人類誤當作猩猩。
在這種極端的精神狀態下,青城山漫山遍野的黑猩猩在他眼中都成了身著統一製服的人群。看著他們,他還滿心困惑地思忖著:“這些人在做什麼呢?為何都穿著一樣的衣服?”
想到這兒,他不自覺地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套散發著刺鼻惡臭的元謀國傳統服裝上。這件衣服早已被汙垢浸透,布料上除了黃金巨蟒腸腹中的胃酸黏液乾結後硬塊,還沾滿了沿途各種不明的汙漬,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曾經的隱身衣,在漫長的逃亡途中已經腐爛得如同秋日裡的飛絮,在雪風的吹拂下不斷剝落,化作細碎的纖維隨風飄散。隻要稍微活動一下身體,或是靠在樹乾灌叢休息片刻,就會有更多的碎片從衣服上脫落。那些殘存的布料碎片,就像冬日裡最後幾片不肯落下的枯葉,倔強而又脆弱地掛在他身上。
其實沿途之中,拄著細長木杖的返星少年也曾多次遇到穿著人類製服的藍星銀盆國社區工作人員、醫務人員和熱心的誌願者,他們帶著關切的神情走上前來詢問情況。然而麵對這些善意的詢問,他卻隻能茫然地睜著眼睛,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更無法理解對方的安排。那些工作人員很快就意識到,眼前這個渾身惡臭的“老者”並非普通的流浪漢因為這個社會是不允許有流浪漢出現的),而是一個精神狀況異常的病人,於是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感歎:“都是旱災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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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心人堅持要給他洗澡換衣服,可這反而引起他極度的恐懼,導致他揮舞細長木杖拚命反抗,最後一群人也隻能作罷。
這個曾經極其講究個人衛生、在龍獸的追蹤中也不忘在雲夢大峽穀的春水中沐浴的少年,如今已經完全喪失了最基本的衛生意識。那些曾經讓他引以為豪的整潔習慣,那些每日必做的清潔程序,現在都如同被橡皮擦從記憶中抹去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甚至忘記了洗澡是什麼感覺,也意識不到自己身上令人窒息的惡臭。他已經喪失了臟和臭的意識。
然而,正是這種令人作嘔的肮臟狀態,陰差陽錯地保護了誤入青城山的少年。正是他身上散發出的刺鼻氣味,才讓那些在青城山雪線下遊蕩的凶猛黑猩猩沒有將他當作獵物。這些嗅覺靈敏的動物遠遠聞到這股惡臭就避之唯恐不及,更不用說靠近他了。
在經曆了無數次生死一線的險境後,在一個寒風刺骨的深冬時節,返星少年終於拄著細長的木杖、拖著虛弱不堪的身軀,帶著模糊不清的意識,跌跌撞撞、糊裡糊塗地來到了傳說中的黑猩猩王國領地——那座終年被濃霧籠罩的神秘青城山。而此時統治著這片神秘領域的,是一支擁有近乎人類智慧的古老黑猩猩族群,他們的文明程度遠超普通猩猩,甚至發展出了自己的社會結構和原始文化。
冬日裡的青城山銀裝素裹,宛如一幅精心繪製的水墨畫。皚皚白雪覆蓋著蒼翠的山巒,將這座亙古存在的奇山裝扮得如同人間仙境。山間終年不散的霧氣時而如輕紗般縹緲,時而似玉帶般纏繞,為整座山峰平添了幾分神秘莫測的氛圍。那些在大旱中幸存下來的古老鬆柏倔強地挺立在風雪中,墨綠色的針葉上堆積著厚厚的白雪,在冬日微弱的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山間的小徑早已被新落的積雪完全覆蓋,但仔細觀察仍能看到幾行深淺不一的腳印,那是黑猩猩們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跡,這些足跡與清冷的山風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超脫塵世的寧靜畫卷。朝東山澗的溪流尚未完全凍結,仍在厚厚的冰層下潺潺流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仿佛在低聲訴說著這座千年名山的不老傳說。
當神誌不清的返星少年拄著細長的木杖闖入青城山黑猩猩王國的領地後,巡邏的黑猩猩們立即警覺起來。他們先是發出威脅性的吼叫試圖驅逐這個不速之客,但很快就發現這個長相與他們相似卻明顯不同的生物反應遲鈍、神情呆滯。於是他們立即向頂頭上級稟報了這一異常情況。很快,整個黑猩猩族群都開始密切關注這個奇怪的入侵者,他們整日尾隨在少年身後,卻又因為他全身散發出的刺鼻惡臭而不敢靠得太近,隻能遠遠地跟著、監視著,想要弄清楚這個奇怪的生物到底要做什麼。
在這樣詭異的對峙中,返星少年似乎也察覺到了那些黑猩猩的存在。他的目光時而呆滯,時而又透出一絲迷茫的警覺。他偶爾會停下腳步,用渾濁的眼睛望向遠處那些毛茸茸的身影,卻沒有任何行動上的回應。對他來說,這些黑猩猩不過是另一個模糊不清的幻象,與他腦海中混亂的認知融為一體。有時,他會對著空氣喃喃自語“基地……基地……”,仿佛在試圖解釋什麼,但話語斷斷續續,根本無法理解。
如果他嘴裡不斷念叨的這兩個字被人類聽到,那該是多麼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啊!這本應是返星人先遣隊整個計劃中最核心、最需要嚴格保密的機密信息,如今卻成了他口中反複出現的唯一詞彙。現在的他,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在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兩個字,仿佛這兩個字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潛意識裡。這也不能完全責怪他,因為此時的返星少年已經喪失了其他所有的語言表達能力,在被黃金巨蟒吞食過後,他的大腦似乎被某種神秘力量徹底格式化了,隻剩下這兩個字在他的意識中不斷回蕩——那就是:“基地”。這兩個字成為他現在僅存的語言能力。
隨著時間推移,黑猩猩們逐漸習慣了這個奇怪的“入侵者”。他們不再發出威脅性的吼叫,而是選擇保持距離,繼續觀察。因為他們本來對人類就沒有敵意。一些膽大的年輕黑猩猩甚至開始模仿他的動作——當他踉蹌地彎腰撿起一根枯枝時,他們也會學著折下樹枝揮舞;當他跌坐在雪地上喘息時,他們則蹲伏在不遠處,做出類似的動作。這種模仿並非出於惡意,而更像是一種好奇的試探和好玩的嘗試。然而,這種行為卻讓整個族群對這個人類少年產生了某種微妙的興趣,給他們平靜的生活增添了一些樂趣。
與此同時,返星少年的身體狀況愈發糟糕。長時間暴露在嚴寒中,加上缺乏足夠的食物,使得他的體力幾乎耗儘。他的步伐越來越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與死神拔河。儘管如此,他仍舊機械地向前移動,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麼力量在驅使著他向上攀登。或許是因為寒冷,或許是因為饑餓,又或許隻是因為他已經徹底喪失了判斷方向的能力,他竟然無意間闖入了一片被黑猩猩視為禁地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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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區域位於青城山深處的一處隱秘山穀,四周環繞著陡峭的懸崖,穀底生長著茂密的竹林。傳說這裡是黑猩猩族群舉行重要儀式的地方,平日裡嚴禁任何生物靠近。然而,返星少年的到來打破了這裡的寧靜。當第一隻巡邏的黑猩猩發現他踏入這片禁區時,整個族群瞬間陷入了一種緊張而肅穆的氛圍。低沉的吼聲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大地都在震動。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返星少年依舊毫無反應,隻是緩慢地挪動著腳步,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走向未知的命運。
返星少年嘴裡機械地喃喃著:“基地……基地……基地……”
最後,拄著細長的木杖的返星少年被黑猩猩趕下了青城山。
就這樣,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返星少年糊裡糊塗地闖入了這片神秘的仙境。他完全記不清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裡的,也不知道在這個雲霧繚繞、白雪皚皚的奇異世界中究竟停留了多久。直到某一天,一群凶神惡煞的黑猩猩突然出現,粗暴地將他驅趕出了這片夢幻般的領地。
當他拄著細長木杖跌跌撞撞地離開冬雪中的青城仙國後,在漫長的行走過程中,返星少年混沌的意識終於有了一絲清明。這時,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口中總是會無意識地重複著兩個字:“基地”。這兩個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在他心頭縈繞不去。他隱約意識到自己似乎正在尋找的某個重要地方就是什麼“基地”,但基地是什麼卻又完全想不清楚。那應該是一個遠離塵囂、人跡罕至的所在,一個終日冰雪為伴與天空最為接近的神秘領域。因為記憶深處的某一塊又被青城山上和冬雪喚醒,他恍惚記得自己曾經和一群人類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共同生活過,那裡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純淨而美好。所以,即便處於精神錯亂的狀態,他的潛意識仍本能地驅使著雙腳邁向那樣的地方。
就這樣,人不人獸不獸的返星少年在告彆了雲霧繚繞的青城山後,獨自拄著細長的木杖踏上了漫長的北行之路。他穿越了三百多公裡的崎嶇山路和荒原,曆經風霜冬雪,最終抵達了岷江的源頭。
在那裡,他驚訝地發現了又一個與世隔絕的神秘國度,那裡的居民又全都穿著統一的黑白服飾,整個國度籠罩在一種萌態盎然而又奇異肅穆的氛圍之中,仿佛是一個與外界完全隔絕的仙國。
岷江發源於三百萬年後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鬆潘縣境內岷山南麓的弓杠嶺,源頭海拔約3700米,它是中國長江上遊的一條重要支流。岷山,這座雄偉的山脈起源於青藏高原的東部邊緣地帶,其源頭隱匿於連綿起伏的群山之中。清澈的雪水從海拔數千米的高山冰川融化而下,彙聚成涓涓細流。這些晶瑩的水流穿過茂密的原始森林,越過嶙峋的岩石,逐漸形成了一條條歡快奔騰的小溪。在陽光的照耀下,這些溪流宛如銀色的絲帶,蜿蜒穿梭於蒼翠的山穀之間,最終彙聚成岷江的源頭活水。
這裡曾經也被稱作通天河,人類曾將其視為長江的源頭。就像天水河金沙江)通往天水甸普達措)的那一段,也曾一度被當時的人出於情感稱作通天河。而事實上,後來長期被稱為通天河的是玉樹州直門達稱多縣歇武鎮)至巴塘河口段,金沙江則是巴塘河口至宜賓市段。長江正源通天河是沱沱河與當曲彙合後的長江河源段,位於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境內。它自長江正源當曲、西源沱沱河彙合點的治多縣西部的囊極巴隴起,流經青海省治多縣、曲麻萊縣、稱多縣、玉樹市4個縣市,至青海省玉樹州的玉樹市區結古鎮西巴塘河口為止,以下始稱金沙江。通天河乾流段呈弓形,全長800多公裡。
金沙江是中國長江的上遊,因江中沙土呈黃色而得名,又名繩水、淹水、瀘水。金沙江穿行於川、藏、滇三省區之間,其間有最大支流雅礱江彙入,至四川宜賓接納岷江後始稱長江。從青海省的河源至宜賓市,乾流河長3400多公裡,流域麵積50多萬平方公裡,約占長江流域麵積的26。
其實,這隻是藍星河流某一個曆史階段的情況,藍星河流會隨著地質的變化而不斷改變。如果返星少年回到七千萬年前的藍星,金沙江和長江彼此都還沒有關係呢,金沙江從中南半島入海,而那時長江正是發源於返星少年此時抵達的岷江。因而,此時返星少年到達岷江源頭,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到達了長江源頭。當然,此時長江還不叫長江,而叫長瀆。
金沙江與長江結緣,源於雲貴高原的隆起,這使得金沙江向南流淌愈發困難。幾百萬年前,金沙江終於改變流向,與長江彙合為一體,並成了長江的乾流。也正因如此,返星少年才有可能沿著天水河金沙江)一路從滇濮不滅國走到元謀國,直至虎跳峽,最後通過屬都崗河也就是小說中的通天河)走到天水甸——即三百萬年後的香格裡拉普達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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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的這個時期,還沒有珠穆朗瑪峰等一眾喜馬拉雅山上的雪山,橫斷山脈也沒有後來那麼險峻。位於東亞板塊的主要國家通往南亞次大陸的道路要容易得多,所以當時這些國家沒有天險阻隔,四通八達的道路橋梁幾乎連成一片。當時神州的地理概念相當於三百萬年後的亞洲範圍。
此時的岷山源頭,正是傳說中的雪黛山即峨眉山,又名抱月山)黑白殺竹熊王國的後國所在,這片神秘的土地上棲息著無數身著黑白相間皮毛的神獸。三百萬年後,這些被稱為“黑白殺竹熊”的生靈將會演變成三百萬年後人類熟知的大熊貓,而此刻,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大熊貓第二國度,被世人稱為“黑白殺後國”的神聖領地。
當傷痕累累的返星少年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穿越重重險阻來到這片與世隔絕的高原秘境時,映入眼簾的是皚皚白雪覆蓋的連綿山巒,凜冽的寒風在荒原或峽穀間呼嘯盤旋,仿佛在吟唱著這片古老土地的神秘傳說。
少年拄著細長木杖站在雪地中,望著眼前這片既陌生又神聖的領地,目光所及之處儘是統一穿著黑白相間皮毛的神獸。這些黑白殺竹熊或悠閒地啃食著翠竹,或在雪地中嬉戲打滾,或在樹蔭下小憩。他們對少年的到來表現出好奇而非敵意,最多就是用圓溜溜的黑眼睛打量這個新來的陌生人,有些甚至主動靠近想要親近。這一幕讓少年內心既充滿未知的恐懼,又莫名地升騰起一種獲得新生的感覺。在這片純淨的天地間,沒有殺戮,沒有欺騙,隻有天與地和最原始生命之間的和諧。
返星少年突然萌生了一個驚人的念頭:自己會不會其實也是像他們一樣黑白殺竹熊呢?這個想法如同閃電般擊中了他麻木已久的心靈。他立即奔向附近一個水麵平靜的積水潭,借著從冰雪中露出的清澈水麵,急切地想要看清自己的模樣。恰在此時,幾隻黑白殺竹熊也來到水潭邊飲水,在它們的映襯下,返星少年終於清楚地看到自己與它們截然不同的外貌特征。
這個發現讓返星少年瞬間崩潰,他一屁股坐在水潭邊的雪地上,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此刻的他多麼渴望能夠變成一隻真正的黑白殺竹熊啊!那樣就能像他們一樣,在這片宛如仙境的國度裡無憂無慮地生活,遠離人類的追捕,躲避神龍猛獸的威脅。可惜現實是殘酷的——他既咬不動堅硬的竹子,也無法消化這種特殊的食物。如果能克服這些障礙,他就能永遠留在這個仙國般的樂園,再也不用忍受饑餓的折磨,再也不用在恐懼中逃亡。
想到這裡,少年的哭聲在寂靜的山穀中回蕩,與黑白殺竹熊們萌眼相顧或悠閒的咀嚼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返星少年之所以能夠一次次征服貢嘎之巔、西嶺雪山、青城山乃至岷江源頭這些險峻之地,絕非僅僅依靠個人意誌的支撐,也不完全仰仗那雙雖然功能卓越卻已殘破不堪的特製鞋履。更深層的原因在於,自從他與返星人先遣隊抵達藍星後,便長期駐紮在雪山之巔的極地基地。在那片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裡,他們度過了數年與世隔絕的時光,日複一日地與皚皚白雪、巍峨冰山為伴。為了在這極端環境中生存下來,整個團隊都必須掌握精湛的冰雪生存技能——每天雷打不動的滑雪訓練、高強度的登山演練,這些嚴苛的生存課程將返星人培養成了遠超普通藍星人的雪山征服者。當然,麵對沒有冰雪覆蓋的陡峭懸崖,他們更能夠展現出令人歎為觀止的攀岩絕技。更何況,返星少年和他的團隊全都才剛剛離開那個錘煉他多年的極地基地不久,那些經年累月刻入骨髓的強化訓練效果仍處在巔峰狀態。
正是這樣的特殊背景,才使得他能夠接連創造從雲夢帝國大峽穀到十裡畫廊八大王府兩大宰府,從雲上國四麵山懸崖到元謀國土林,從天水甸到玉風泊仙禽神蝶女兒國懸崖,從藍星聖山貢嘎之巔到天下聞名的西嶺雪山,從青城山黑猩猩王國直至今日岷江源頭黑白殺後國的驚人壯舉。這絕非像小棘龍三界那樣獲得了超自然能力,而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必然結果——就像一個經過專業訓練的頂級攀岩者在生死關頭爆發的潛能,那些年在極地基地的嚴苛訓練無形中為他鋪就了這條逃亡之路。
當然,我們也不能否認他那套來自高度文明星球的專業裝備——包括兩雙一雙隱形,一雙不隱形)像壁虎和蜘蛛一樣極具吸附功能的鞋子和多雙手套——所發揮的關鍵作用,更不可忽視他骨子裡那股永不言棄的堅韌意誌。
然而此刻,身處岷江源頭的返星少年早已耗儘了那股頑強的鬥誌,殘存的隻是深植於肌肉記憶中的本能反應,以及那些在無數次生死曆練中淬煉出的生存技能的條件反射。
在這片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岷江源頭,清澈的水潭倒映著冬日的藍天白雲。突然,一群毛色分明的黑白殺竹熊即三百萬年後的大熊貓)踏著積雪緩緩走來,為首的是一隻體型健碩、氣度不凡的黑白殺竹熊。他身後跟著數百隻同樣威武的黑白殺護衛,整齊地排開在水潭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