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地脈的第七道裂痕,並未引發山崩海嘯,而是如同一聲無聲的歎息,撕裂了世界的底層法則。
其震源的中心,直指天機閣最深處,那座連閣主都無權踏入,隻存在於星軌推演中的禁地——命書殿。
一道虛幻的人影在扭曲的光線中穿行,他周身裹挾著一縷灰白色的火焰,那火焰沒有溫度,卻仿佛能燃儘因果,吞噬氣運。
此人正是顧長青,他以無上至寶“殘詔火種”為引,施展“氣運遮蔽”之術,將自身命格從這方天地間暫時抹去,化作一個不存在的“幽靈”。
他身前,是九重無形的命鎖大陣。
每一重陣法都由億萬生靈的命運軌跡交織而成,任何身負命格者踏入,都會被瞬間同化,鎖死在既定的結局中,永世沉淪。
然而,此刻的顧長青就像一滴落入蛛網的清水,悄無聲息地穿透了層層法則之網,未曾驚動任何一絲因果漣漪。
終於,他停下了腳步。
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宏偉的石門矗立在虛空儘頭。
石門並非凡物,而是由一整塊傳說中的“斷文石”雕琢而成。
此石天生便能映照一切被篡改的“原文”。
此刻,石門表麵正流光溢彩,一幕幕熟悉的畫麵如水中倒影般浮現。
那是他穿越而來,逆天改命的所有瞬間:本該隕落的宗門天才,被他一語點醒,如今已成一方巨擘;本該慘死於妖獸之口的紅顏知己,被他提前救下,此刻正名動天下;本該顛覆王朝的陰謀,被他一手扼殺在搖籃之中……每一段畫麵,都被一道猩紅如血的朱筆重重圈出,旁邊烙印著四個殺氣凜然的大字:“此段逆天,當焚!”
天道,在對他下達最嚴厲的審判。
顧長青神色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冷冽。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的石門。
就在此時,他懷中的丹心令發出一聲輕微的嗡鳴,一道隻有他能看見的冰冷提示,在他眼前驟然浮現:
【檢測到原初命文波動——來源:殿內《九天仙魔錄·原卷》】
刹那間,顧長青如遭雷擊,渾身一震。
所有的困惑,所有的掙紮,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他看著石門上那些被判為“逆天”的過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低聲呢喃:“原來……我不是在改變命運,我這是在撕它的稿子。”
話音落下的瞬間,斷文石門上的所有畫麵與朱筆烙印儘數消散,整座石門化作點點星光,無聲地融入黑暗。
門後的世界沒有一絲光亮,死寂得仿佛連時間都已凝固。
殿堂中央,唯一存在的,是一卷懸浮在半空的古籍。
它沒有被任何力量托舉,就那樣靜靜地停在那裡,泛黃的紙頁在無風的環境中,竟一頁頁自主翻動。
書頁上的字跡並非墨痕,而像是由無數微小的活物構成,正緩緩蠕動,組合成一篇篇驚心動魄的篇章。
正是他腦海中那部跟了他一輩子的《九天仙魔錄》。
顧長青的呼吸驟然一滯,目光死死地釘在那本作為萬物起始,亦是他一切痛苦根源的古籍之上。
那無聲翻動的書頁,仿佛一雙嘲弄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他這個不請自來的“逆賊”。
地窖石壁滲出的水珠順著磚縫滴落,在顧長青腳邊積成小水窪。
他撐著青石案幾緩緩直起腰,指腹擦過唇角的黑血,指尖傳來的黏膩讓他眉心微擰——這幻境反噬比想象中更凶,識海深處還殘留著命痕織者金線抽離時的灼痛。
“長青。”身側傳來低啞的喚聲。
紅月倚著潮濕的土牆,發間那枚妖紋銀簪正泛著幽藍微光,是她用妖力強行壓製識海翻湧的痕跡。
她垂眸盯著自己交疊的雙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我剛才...想起了更多。”
顧長青轉頭,看見她眼尾泛紅。
前世記憶的碎片如利刃割過魂魄,換作普通修士早該昏死過去,可這隻活了千年的妖尊隻是攥緊袖口,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冷笑:“南荒祭壇的火,比我想象中更燙。
他們剜我心時說,’聖女之血可鎮輪回‘,卻沒人問我,是否願做這鎮井石。“
地窖裡的燭火突然搖晃起來。
顧長青伸手按住她顫抖的手背,掌心的溫度透過薄紗傳遞過去:“所以我們要讓所有被篡改的命,都露出血痕。”他的目光落在案上的丹心令,那道淡金色的紋路正隨著他的心跳微微發亮,“係統說‘命痕複刻’成型,現在我們能看見...或者說,能撕開那些書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