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宮之內,彌漫著一股劫後餘生的死寂。
三道曾一度黯淡的命格之光,此刻正以一種詭異的頻率交相輝映,如同三顆初生的星辰,彼此牽引,卻又相互排斥。
這交融的餘韻尚未散儘,空氣中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宿命氣息。
林清漪是第一個站起身的,她手中的寒霜劍發出一聲輕鳴,似在回應主人的心境。
她的氣息比之前更加淩厲,也更加深不可測,仿佛一柄出鞘的絕世神兵,鋒芒直指天穹。
她清冷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顧長青身上,沒有感激,亦無怨恨,隻有一種純粹的、屬於北境鎮守者的決絕:“盟約已立,地脈暫穩,我即刻返回北境。”
說罷,她轉身便要化作劍光離去。
“等等。”顧長青的聲音並不響,卻讓林清漪的腳步頓住了。
他沒有上前阻攔,隻是平靜地遞出一枚通體溫潤的玉簡,其上靈光流轉,顯然並非凡物。
“此去北境,凶險未卜。若七日之內,北境地脈再生異動,便捏碎它。”
林清漪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從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裡看出什麼。
最終,她還是一言不發地接過玉簡,身影瞬間消失在天際。
白露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林清漪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顧長青,小聲嘀咕道:“真搞不懂你們這些正道修士,明明是救命之恩,連句謝謝都沒有……”
一旁的紅月卻沒有理會這番話,她一雙嫵媚的眸子緊緊鎖在顧長青的臉上,忽然低聲問道:“你的臉色怎麼隱隱發青?強行扭轉三道命格,你的識海快要撐不住了?”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這一次,若非顧長青以自身氣運為引,強行將她們三人瀕臨破碎的命格與地脈相連,恐怕此刻她們早已是三具冰冷的屍體。
這份代價,絕非表麵看上去那麼簡單。
“無妨。”顧長青搖了搖頭,避開了她的目光,轉身走向那道剛剛開始緩慢愈合的地脈裂隙。
那裂隙深處,黑暗如同擇人而噬的巨獸之口,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他必須走了,因為識海中的係統提示音,已經變得越來越清晰。
【探測到微弱“命格真空”信號,來源:地心幽淵】
唯有深入地脈的最深處,才有可能尋得那傳說中的“無命者之淚”。
一步踏入裂隙,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
越往下,溫度越高,四周的岩壁都呈現出一種暗紅的色澤,仿佛被鮮血浸透。
岩漿在腳下深不見底的溝壑中緩緩流淌,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猶如大地的血液。
一根根巨大的鐘乳石從頭頂垂落,形態扭曲,在火光映照下,宛如巨獸的森森白骨。
顧長青體表浮現出一層由金色氣運絲線交織而成的光網,將所有致命的高溫與毒煞之氣隔絕在外。
他每一步都走得極為沉穩,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不知下沉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
在一片相對平坦的岩石平台上,一個約莫七八歲、身體呈半透明狀的童子正盤膝而坐。
他最奇特的地方,是那雙耳朵,竟化作了兩條粗壯的根須,深深紮入了腳下的岩石之中,仿佛與整條地脈融為了一體。
這,正是地脈靈童。
在顧長青踏上平台的一瞬間,那童子猛然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瞳中沒有黑白,隻有一片渾濁的土黃色,仿佛倒映著大地深處的萬古滄桑。
他開口,聲音並非從喉嚨發出,而是如同地殼摩擦、山巒轟鳴,帶著沉悶的震動響徹整個空間:“你身上,有‘斷命之息’。你是第八個來這裡尋找‘眼淚’的人。”
顧長青心頭猛地一震:“前七個人呢?”
地脈靈童緩緩搖頭,聲音裡不帶絲毫感情:“他們都失敗了,變成了石像,永遠矗立在幽淵之底。”他抬起透明的手指,指向平台邊緣的黑暗深處。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望去,顧長青的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那黑暗的淵底,赫然立著七具形態各異的石雕。
他們或仰天長嘯,或低頭沉思,或揮拳欲出……姿態栩栩如生,卻都被一層厚厚的岩石外殼所包裹,麵容模糊不清。
唯有其中一具石像,手中緊緊握著半截殘破的簽文,上麵用古老的文字刻著兩個字——“反命”。
顧長青沉默了。
他知道,那是他的前任宿主,係統日誌中記載的,那個失敗的“反命者”。
“他們都太執著於力量,卻忘了那滴淚的本質。”一個冰冷而沙啞的女聲毫無征兆地在顧長青身後響起。
他猛然回頭,隻見青鱗老祖不知何時已悄然現身,正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望著那七具石像。
“‘無命者之淚’,並非什麼天材地寶。它是執棋人在臨死前,被天道法則強行剝離自身所有命格、因果、存在痕跡時,因不甘與悔恨而流下的最後一滴執念。”
她頓了頓,聲音裡透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涼:“我的丈夫……便是第一任反命者。天道允他執棋千年,以蒼生為子,換來的代價,便是在千年期滿後,歸於‘無名、無相、無命’的徹底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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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青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原來青鱗老祖與“反命者”竟有如此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