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陰喉間的黑液順著指縫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猙獰的墨斑。
他盲眼的眼窩劇烈抽搐,原本枯槁的手背青筋暴起如蚯蚓:“九個名字……在哭。”嘶啞的聲音像鏽鐵刮過石磨,“不是死,是被活活燒魂!”
顧長青的指尖在紅月掌心微微發顫。
他能感覺到少女掌心的溫度正透過皮膚往骨頭裡鑽——那是比魂燈更灼人的熱度。
“因果力。”他低喝一聲,識海中那團暗金色的光團應聲炸裂,前世作為讀者時記下的三千因果線如金繩般竄出,纏上燭陰濺落的黑液。
魂燈突然拔高三寸,金紅焰苗裡浮起九個模糊的人臉。
青雲書院外門執事張叔的酒糟鼻,黑石城供桌上總擺著桂花糕的李嬸,北境雪地裡總愛哼酸曲的遊方術士老周……顧長青瞳孔驟縮,這些人三個月前還在各自的地界裡活著,如今卻全成了祭壇下的焦屍。
係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檢測到“命契反噬”鏈路——每座祭壇皆與締結者神魂綁定。】
“好個虛無子。”顧長青突然笑了,指節抵著下巴摩挲,“他們以為建的是飛升之路……其實是自焚的柴堆。”他望著魂燈裡掙紮的人臉,那些模糊的嘴型分明在喊“疼”“救我”,“原來那些修士不是被獻祭,是被當成了引魂的燈芯——祭壇燒得越旺,他們的神魂就被烤得越透。”
“顧先生!”
老猿祭司的喘息聲從祭台下方傳來。
這頭活了千年的巨猿此刻佝僂著背,胸前的骨珠串子撞得叮當響,掌心托著半塊焦黑的殘碑:“天隕碑林的‘反噬之律’顯了!”
顧長青接過殘碑。
石麵還帶著地脈的餘溫,裂紋裡滲出的熒光正組成一行古篆:“以民願為薪,以魂火為引,施術者必承其燼。”他的拇指緩緩撫過那些字,眼底的光越來越亮:“他們怕的不是我們攻山,是民心覺醒——願力越強,反噬越烈!”
紅月的七尾在身後輕輕掃過他的衣擺:“所以你要……”
“借百姓的夢當火把。”顧長青轉頭看向蹲在祭台角落的小石妖。
這隻巴掌大的石精正用石爪摳著腳趾縫裡的泥,聽到名字立刻蹦起來,石殼上的青苔都抖落了兩片,“去三十六城,把《九世祭》全文撒下去。重點投曾有子弟失蹤的村子,每卷後麵加一句——‘若你夢見火,請記住那不是噩夢,是你孩子在喊你。’”
小石妖的石眼亮起幽光:“保證比山風跑得還快!”話音未落,它已化作一團灰霧竄上夜空。
三日後的深夜,北境狼嚎聲裡混進了新的動靜。
雷牙狼王掀開門簾時,皮毛上還沾著雪渣:“顧先生,青牛村的老張頭把自己捆在村口槐樹上了。”他甩下一隻染血的粗布口袋,“說夢見兒子在火裡喊‘爹,拉我一把’,他拿鐮刀砍自己胳膊,說要把燒進骨頭的火剜出來。”
顧長青蹲下身,從口袋裡抖出半截焦黑的指甲。
係統界麵彈出【願力共鳴+17】的提示時,石門外突然傳來重物拖行的聲音。
小石妖頂著一頭草屑擠進來,身後拽著個披頭散發的術士——他的道袍前襟全是血,右眼窩裡插著半塊碎瓷片,嘴裡卻還在咯咯笑:“我隻想升天……為何燒我?!”
“文運共鳴。”顧長青指尖點在術士眉心。
識海裡頓時炸開一片血霧,殘念像亂線團般纏上來:“虛無子大人說,我們是離仙最近的人……可他說的替身……替身……”
係統紅光閃爍:【解析完成——代祭者。
自願獻出神魂作為祭壇引信,反噬時承受百倍灼燒。】
“好個‘離仙最近’。”顧長青捏著術士的手腕,能摸到骨頭裡傳來的灼痛,“他們拿這些貪心的蠢貨當避雷針,等反噬來了就往他們身上推。”他鬆開手,術士立刻癱成一灘爛泥,“現在,該我們當引雷針了。”
霧蝶仙子的幻陣是在月黑風高夜布下的。
顧長青站在假祭壇前,望著陣眼處埋著的《九世祭》殘篇,指尖敲了敲腰間的魂燈掛墜:“散布消息,說妖尊要親自來鎮壓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