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凰天姬的麵具碎成齏粉時,顧長青聞到了腐肉混著鐵鏽的腥氣。
她潰爛的左臉爬滿青灰色血管,右臉卻還保持著當年禍國殃民的豔色——一半鮮活,一半腐爛,像朵開在墳頭的曼陀羅。
“石像開口,必是妖邪奪舍!
燒了它!“她突然暴喝,腐爛的右手指向滿地碎石。
數名純血支妖將立刻抽出火折子,玄鐵打造的火鐮撞出火星時,顧長青聽見紅月在他身後倒抽了口冷氣。
“且慢。”
盲眼大祭司的竹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他佝僂的脊背突然繃直,原本渾濁的眼皮下翻湧著暗金色光紋——那是天狐族血脈覺醒時才會浮現的“觀星紋”。“守碑童子千年未語,今因祖訓而啟唇......”他枯瘦的指節扣住竹杖,“若燒之,恐觸怒先祖。”
顧長青垂眸看向腳邊的石像殘骸。
石屑間有道半指寬的裂痕,像道凝固的淚痕。
係統在識海震動,淡藍色光屏浮現在他視網膜上:【檢測到“心火共鳴槽”——需深度羈絆者注入魂火方可激活】。
他蹲下身,指尖輕觸裂痕,石屑簌簌落在他青衫上,像落了層薄霜。
“紅月。”他轉頭,看見少女攥著魂燈的手在發抖。
金紅的火焰在琉璃燈盞裡跳動,映得她耳尖泛紅。
顧長青突然想起半月前在竹舍裡,這隻炸毛的小狐狸舉著掃帚要趕他走,尾巴卻誠實地卷住了他的衣角。“這一次,”他放輕聲音,像在哄一隻受了驚的小獸,“不是我帶你走,是你帶我們看真相。”
紅月的瞳孔微縮。
她低頭看向魂燈,又抬頭看向顧長青。
少年眼裡沒有他慣常的慵懶,隻有清透的信任,像一潭能照見人心的泉水。
她喉結動了動,七尾在身後緩緩舒展,第四尾尖端的金斑開始發燙。
“借你火。”她將魂燈塞進顧長青掌心,自己咬破指尖,在石像心口畫了道血符。
金紅火焰順著血線鑽進裂痕的刹那,整座古殿開始震動。
石像碎塊突然懸浮起來,在半空中拚出完整的童子輪廓——他穿著褪色的玄色守陵官服,腰間玉佩刻著“守心”二字。
“吾乃初代守陵者。”蒼老的聲音混著石屑摩擦聲,撞進每個人的識海。
顧長青感覺有畫麵在腦海裡炸開:三百年前的雪夜,白凰天姬跪在殿前,周身染滿血汙。
她懷裡抱著具人族男子的屍體,鮮血順著他的指尖滴在白玉階上,凍成暗紅的冰珠。“她因人族戀人背叛,屠城三百裡,血流成河。”守陵者的聲音裡浸著霜,“她求先祖寬恕,先祖曰:’你已無心,何談寬恕?
’遂廢其位,封其名。“
顧長青猛然攥緊袖中玉瓶。
那是他從假詔書上刮下的墨屑。
此刻墨屑在瓶中劇烈震動,像有活物在掙紮。
他倒出些許,輕輕放在紅月肩頭的燭陰耳前——那是她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骨鈴,說“它會替你聽見真話”。
骨鈴輕顫,發出沙啞的回音:“...我恨這雙手沾血的自己...我恨這顆會痛的心...所以我要寫...寫‘純血至上’...寫一次,就忘一次...”
“忘情蠱粉不是用來控製彆人。”顧長青的聲音發緊,“是她用來麻痹自己的。
每寫一個字,她都在重複回憶屠城之痛,卻用蠱毒把痛覺封進詔紙裡。“他看向白凰天姬,看見她潰爛的右臉在抽搐——原來她麵具下完美的左臉,是用蠱毒強行維持的幻象。
“你們懂什麼?!”白凰天姬突然狂笑,指甲深深摳進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