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那道橫亙天際的龍影虛形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龐大的身軀開始劇烈波動,光影明滅不定。
祭壇上,由無數蛟族精血和怨念凝聚而成的逆鱗大陣,其核心光芒驟然黯淡了三分。
刺骨的海風仿佛也在此刻停滯,萬籟俱寂。
三名蛟族長老臉上的狂熱瞬間凝固,化為不可置信的驚駭。
他們死死盯著那個從暗礁陰影中走出的身影,那張臉,不再被黑袍的兜帽所遮掩,清晰得如同烙印在每個人靈魂深處。
“是你!”為首的大長老聲音嘶啞,帶著一絲被背叛的顫抖,“顧長青!你竟敢破壞我族千年大計!”
顧長青沒有理會他,隻是平靜地看著陣法中心,那個手持長劍、滿眼掙紮與痛苦的蛟族之主,蒼溟。
他抬起手,掌心那枚散發著幽深寒氣的玄溟鑰,如同一顆失去光澤的星辰,脫手而出,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悄無聲息地沉入翻湧的海底。
嗡——
一聲沉悶的共鳴從東海深處傳來,仿佛是大地之心的最後一聲歎息。
龍影虛形與這片海域龍氣的共鳴,被這一舉動徹底斬斷。
那龐大的影子在不甘的扭曲中,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點,消散於風中。
全場死寂,唯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每個蛟族子民的心上。
“我不是龍族。”顧長青的聲音不響,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生靈的耳中,帶著一種洞穿世事的疲憊與決絕,“我是人,是讀者,是那個在書外,看著你們一次次死於‘劇情需要’的人。”
“讀者?”“書外?”“劇情需要?”
這些陌生的詞彙像一道道驚雷,在蛟族眾人腦海中炸開,讓他們原本堅定的信念出現了裂痕。
他們不理解,但他們能感受到那話語中蘊含的巨大悲哀,一種源於更高維度的憐憫。
“一派胡言!”大長老厲聲喝道,試圖用聲音壓下心中的不安,“拿下這個妖言惑眾的人族!”
然而,沒等他身邊的護衛動手,一道赤色的身影閃電般掠出,落在了祭壇中央。
是紅月。
她看都沒看那三位長老,隻是深深地望了顧長青一眼,然後毅然轉身,將那枚一直貼身收藏的、屬於她本體的赤色鱗片,輕輕放置在祭壇的凹槽中。
那枚鱗片,本是她最珍貴的信物,此刻卻成了點燃記憶的火種。
“我不救你,不是因為你是蛟族公主……”紅月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股撼動人心的力量。
隨著她的話語,她周身的靈光驟然暴漲,赤色的光華衝天而起,在半空中交織成一幅巨大的、立體的畫卷。
那是百年前的北海,風雪漫天,一個渾身是血、靈力枯竭的小蛟女倒在冰原之上,生機正被酷寒一點點吞噬。
就在她即將魂飛魄散之際,一頭巨大的赤色妖狐出現,它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座燃燒的山巒,將小蛟女整個籠罩在身下,用自己最本源的靈性烈焰,為她抵禦著足以冰封神魂的風雪。
一天,兩天,三天……火焰從未熄滅,赤狐的眼眸卻一天比一天黯淡。
畫麵最後,小蛟女悠悠轉醒,虛弱地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怯生生地喊了一聲:“姐姐……”
畫麵定格,而後如煙塵般消散。
紅月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顫音:“……而是因為,你喊了我一聲‘姐姐’。”
人群中,早已長大成人的蛟族公主,那位如今蛟族最負盛名的女戰將,再也控製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淚水如決堤般湧出,發出壓抑而痛苦的嗚咽。
蒼溟握劍的手,在劇烈地顫抖後,緩緩垂下。
他眼中的迷茫與憤怒,正被一種更深沉的情感所取代。
一直沉默的林清漪,此刻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劍,掃過那三名臉色煞白的長老:“你們口口聲聲說恨龍族,恨所有外來者,可曾還記得,三百年前,東海天雷降世,是誰不顧妖丹受損,替你們蛟族擋下了第一道滅頂之災?”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三位長老麵如死灰,因為他們記得,那個人,正是眼前這個他們剛剛還在感激、此刻卻視作仇敵的妖狐,紅月。
就在全場心神激蕩之際,顧長青盤膝坐下,無視了周圍的一切。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古樸的令牌,上麵刻著一個“丹”字,正是那枚為紅月逆天改命的丹令。
他並指如刀,對著丹令的中心,猛然劃下!
沒有鮮血,沒有傷口,隻有一道無形的封印被悍然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