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符按下的瞬間,整座飛升台並非震動,而是發出了一聲來自大地深處的哀鳴。
那枚由萬骨之名、殘詔火種與地脈怨念熔鑄的丹心令,仿佛擁有生命,竟自行蠕動著,一寸寸沉入仙骸心口那塊死寂了千百年的石碑之中,如烙鐵入水,發出“滋啦”一聲輕響。
刹那間,四方閣樓虛影狂顫。
文閣之上,幽藍色的火焰衝天而起,仿佛要焚儘世間一切典籍;劍閣之內,萬劍齊鳴,其音悲愴,如泣如訴;妖閣一角,沉寂的妖火亦隨之揚起一縷微光,似在遙相呼應。
唯有那天機閣,依舊死氣沉沉,仿佛被整個世界遺忘。
顧長青的識海中,冰冷的係統提示音驟然炸響:【“命網倒灌陣2.0構建完成——目標:喚醒斷仙殘念”】。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天穹猛然撕裂,一道純粹由光華凝聚而成的身影自裂縫中踏出,金袍獵獵,麵容威嚴,正是玄光子!
他目光如電,俯瞰著褻瀆聖地的顧長青,聲音仿佛天道敕令,帶著無上威壓:“誰敢動封仙之碑?!”
話音未落,他並指成劍,一道足以斬斷山嶽的金色光刃當頭劈下。
然而,那光刃在距離顧長青頭頂三尺之處,竟詭異地停滯了。
玄光子臉色一變,他駭然發現,自己與這方天地間那無形的金色絲線,那些代表著命格與氣運的掌控之線,非但沒有聽從他的號令,反而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從他虛幻的身體中被反向抽離!
這不是獻祭,這是掠奪!
“怎麼可能?!”玄光子失聲驚呼。
與此同時,飛升台各處,異變陡生。
側殿之內,一直閉目調息的林清漪猛然睜開雙眼,她眉心一點殷紅,體內沉寂的劍心火毫無征兆地暴漲,一股淩厲無匹的劍意衝破殿頂,直刺蒼穹。
地窖深處,重傷瀕死的紅月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中悠悠轉醒,她咳出的鮮血落在地上,竟燃燒起金色的火焰。
身後,四條狐尾無風自燃,妖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開始攀升。
所有“歸位者”的命格,在這一刻,與飛升台中心的陣法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鳴!
玄光子瞳孔劇震,他終於明白了顧長青在做什麼。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反祭,這根本就是一場招魂!
他想讓那些被當做燃料燒掉的亡者,從時間長河的灰燼中,重新歸來!
“瘋子!你這是在顛覆天道!”玄光子怒吼,卻無力阻止自身力量的流逝。
“哢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徹整個飛升台,蓋過了所有的喧囂。
那塊被丹心令侵入的仙骸心口石碑,終於崩開了一道裂痕。
緊接著,一道蒼老、威嚴、仿佛跨越了萬古洪荒的意誌,如潮水般從骸骨之中蘇醒,席卷四方。
“吾……未死。”
那聲音不經由口舌,而是直接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響起。
一直靜立在仙骸旁,如同石雕的斷仙守碑人,那具無頭的身軀,在這一刻,突然動了。
它僵硬地轉過身,對著那具蘇醒的仙骸,轟然跪倒,雙手高高舉起一片殘破的詔文。
轟隆隆!
飛升台的地麵寸寸龜裂,一隻隻慘白的手骨破土而出,緊接著,是成千上萬具完整的白骨骷。
它們從沉睡了三百年的地底爬出,空洞的眼眶中燃著幽藍的魂火,每一具骷髏手中,都緊握著一塊殘破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