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嗚咽著掠過山脊，月光狐輕盈的足音像露珠滴落草葉。它銀藍色的皮毛在帳篷外逡巡，鼻尖輕觸帆布，留下一串珍珠般的濕痕。袁質在睡夢中無意識地蜷縮，重組出的現代床墊發出細微的彈簧聲響。
“嗚……不……不要……”
他額頭沁出冷汗，黑色劉海黏在蒼白的皮膚上。夢境裡自己的牙齒正深深陷進某個溫熱軀體，鐵鏽味在口腔爆開。被啃噬者的慘叫卡在喉管裡，變成咕嚕咕嚕的血泡聲。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在笑，赤瞳倒映著對方扭曲的麵容——
“啊！”
袁質猛地坐起，喉結劇烈滾動。帳篷裡回蕩著他粗重的喘息，月光透過帆布在尼克的蝠翼上投下粼粼波紋。林昭然抱著臨時充作枕頭的行囊，尖牙無意識地磨蹭著布料邊緣。他們為體驗“正宗野營”刻意不用能力，此刻卻讓袁質覺得像被遺棄在孤島。
他輕手輕腳爬下床，重組出的床墊隨著意念消散成粒子。指尖剛觸到帳篷拉鏈，林昭然突然翻身嘟囔：“……滿分……”嚇得他僵在原地。直到確認她隻是夢囈，才敢繼續動作。
山間的寒氣像刀鋒劈麵而來。袁質抱緊雙臂，赤瞳在夜色中泛著微光。遠處樹影婆娑處，剛才那隻月光狐正用後腿搔耳朵，見他出現立刻炸開尾巴逃竄，蓬鬆的尾尖在空氣中拖出磷火般的軌跡。
袁質呼出的白氣在冷冽的空氣中凝結成霜。他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指，赤瞳追隨著月光狐消失的方向。那隻小獸臨走前回頭望了他一眼，眼睛像兩枚泛著幽藍光澤的琉璃珠，在暗夜中閃爍一瞬，便隱沒在灌木叢裡。
山風卷著枯葉擦過腳踝，他打了個寒顫，把單薄的衣領又攏緊了些。正想轉身回帳篷，餘光卻瞥見地上閃著微光的痕跡——是月光狐留下的腳印，每一步都像踩碎了月光，在草葉上印出淡藍色的光點。
袁質盯著那串漸漸消散的淡藍腳印，聳了聳肩，牙齒不自覺地打起顫來。
“這、這種情況……跟過去……肯、肯定會有陷阱……”
他結結巴巴地小聲嘀咕，像是在說服自己。赤瞳又瞥了一眼月光狐消失的方向，最終還是縮了縮脖子，轉身準備鑽回帳篷。
然而，就在他手指碰到拉鏈的瞬間——
他的手突然僵在半空，指尖距離帳篷拉鏈僅剩一寸。
夜風驟然靜止，連蟲鳴都消失了。
袁質的赤瞳微微收縮，黑色劉海下的目光緩緩轉向身後——
“咻！咻！咻！”
數十支漆黑的箭矢撕裂夜幕，箭頭上泛著幽綠的毒光，精準鎖定他的咽喉、心臟、眉心！
袁質的瞳孔驟然緊縮，但身體卻紋絲未動。
“啪。”
一聲極輕的響動，像是氣泡破裂。
所有箭矢在距離他半米處驟然停滯，隨後無聲崩解，化作細碎的黑色粉末，隨風飄散。
“……嘖。”
袁質的表情罕見地冷了下來，赤瞳在黑暗中微微發亮。他不想吵醒林昭然和尼克，但敵人既然找上門，那就隻能——
速戰速決。
他緩緩轉身，視線穿透黑暗，鎖定樹林深處。那裡，幾道模糊的身影正迅速移動，刀刃反射著冰冷的月光。
袁質的指尖微微一動，空氣在他周身扭曲。
他的赤瞳在夜色中微微閃爍，他邁步向樹林深處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月光狐留下的淡藍光痕上，腳印隨即熄滅。
樹林的陰影中，幾道修長的身影優雅地移動著，他們的動作輕盈如風，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響。為首的是一名女性精靈，銀發如瀑，眼眸如翡翠般剔透，指尖輕撫著一把細長的彎刀。她的同伴們同樣俊美非凡，高挑的身形在月光下宛如雕塑，可他們的眼神卻冷冽如冰。
“你倒是挺敏銳。”女精靈的聲音如清泉般悅耳，卻帶著一絲譏諷：“可惜，敏銳救不了你。”
袁質沒有回答，隻是繼續向前走，黑色劉海下的赤瞳鎖定他們的位置。
“動手。”
刹那間，精靈們的身影驟然分散，如鬼魅般穿梭於林間。他們的配合天衣無縫——一名精靈從樹梢躍下，長弓拉滿，三支箭矢同時鎖定袁質的咽喉、心臟和眉心；另一名精靈從側翼突襲，雙刀劃出銀色的弧光；而女精靈則悄然繞至他身後，彎刀無聲地刺向他的後心。
袁質的瞳孔微微收縮。
“啪。”
箭矢在半空中崩解成灰燼，雙刀斬落的瞬間，刀身如玻璃般碎裂。女精靈的彎刀刺入袁質的後背——卻像是刺進了空氣，刀刃毫無阻礙地穿透了他的身體，仿佛他隻是一道幻影。
“什麼？！”女精靈瞳孔驟縮。
下一秒，袁質的身影如霧氣般消散，真正的他早已站在她身後，赤瞳冰冷地注視著她。
精靈們瞬間調整姿態，沒有絲毫慌亂。他們迅速後撤，彼此交換眼神，默契十足地展開第二輪攻勢。這一次，他們不再依賴武器——其中一名精靈雙手合十，地麵驟然竄出無數藤蔓，如毒蛇般纏繞向袁質的雙腿；另一名精靈則吟唱咒語，空氣中凝結出尖銳的冰晶，如暴雨般傾瀉而下；女精靈則再度逼近，指尖泛起幽綠色的光芒，顯然蘊含著某種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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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質的赤瞳微微閃爍。
“分解。”
藤蔓在觸碰他的瞬間枯萎成灰，冰晶還未靠近便化作水霧消散，女精靈的毒霧被無形的力量吹散。
精靈們的臉色終於變了。
“不可能……”女精靈咬牙，迅速後撤：“他的能力遠超情報！”
“撤！”其中一名精靈低喝。
但已經晚了。
袁質的指尖輕輕一抬——
“啪。”
精靈們的身體驟然僵住，像是被無形的鎖鏈束縛，四肢不受控製地張開，隨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拽著，狠狠撞向最近的樹乾。他們的後背緊貼著粗糙的樹皮，手腕、腳踝被看不見的力量固定，徹底動彈不得。
女精靈掙紮了一下，發現連一根手指都無法移動，終於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你……到底是什麼人？”
袁質沒有回答，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們，赤瞳在夜色中泛著微光。
他的牙齒不受控製地打著顫，赤瞳在月光下泛著水光。他張了張嘴想回應精靈的質問，結果隻從牙縫裡擠出幾個斷斷續續的氣音：“嘶……”
夜風卷著冰碴子灌進衣領，他哆嗦著把衣領又往上拽了拽，手指凍得發紅。精靈們被無形的力量釘在樹乾上，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個赤瞳少年像隻落水小狗似的原地跺腳。
女精靈突然發現束縛自己的魔法鎖鏈正在變形——原本光滑的金屬表麵冒出細小的鐵刺，像藤蔓般纏繞住她的手腕。更離譜的是，這些鐵刺居然在......發抖？
“你……”她剛開口，就看到袁質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阿嚏！”
隨著這個噴嚏，精靈們身上的鎖鏈瞬間膨脹成手臂粗的巨型鐐銬，上麵還莫名其妙多了層毛茸茸的保暖襯裡。袁質揉著通紅的鼻尖，赤瞳淚汪汪地瞥了他們一眼，指尖彈出一簇小火苗——結果因為手抖得太厲害，火星子全濺在了最近的灌木叢上。
“轟！”
臨時篝火熊熊燃起，熱浪烤得精靈們的銀發卷曲起來。袁質滿意地點點頭雖然點頭的幅度因為發抖變成了抽搐），轉身就往帳篷方向踉蹌著逃跑，活像背後有惡鬼在追。
女精靈和同伴們被烤得臉頰發燙，身上卻捆著半米厚的保暖鐐銬，場麵一度十分荒謬。她眼睜睜看著那個可怕的赤瞳少年同手同腳地走回營地，中途還被自己的左腳絆了一跤。
帳篷裡傳來尼克迷迷糊糊的夢話：“媽媽……我想你了……”
袁質輕手輕腳地鑽回睡袋，像隻凍僵的貓崽般蜷成一團。臨睡前他最後看了一眼被捆成粽子的精靈們，心想等明天林昭然醒了……
“阿嚏！”
一定要讓她來問話。
……
第二天早上，林昭然被刺眼的陽光曬醒時，第一眼看到的是帳篷外整整齊齊綁著的十幾個精靈——他們被毛茸茸的巨型鐐銬捆在樹乾上，麵前還擺著熱騰騰的蘑菇湯和烤麵包。
尼克揉著眼睛從帳篷裡鑽出來，蝠翼上還沾著草屑，看到這一幕瞬間清醒了：“啊？！原子你昨晚開派對不叫我？！”
袁質縮在篝火旁，鼻尖通紅，裹著三層毯子還在發抖：“我、我抓了……阿嚏！……幾個刺客……”
林昭然紅瞳一眯，大步走到精靈們麵前。女精靈的銀發被烤得微微卷曲，翡翠般的眼睛冷冷盯著她：“要殺就殺。”
“殺你乾嘛？”林昭然隨手撈起一碗蘑菇湯：“你們是翡翠行省的巡邏隊？”
女精靈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看來是了。”林昭然吹了吹湯上的熱氣：“國王給了什麼賞金？”
“殺死赤瞳者，賜予永恒之森。”另一名精靈忍不住開口，立刻被女精靈瞪了一眼。
尼克正往麵包上抹果醬，聞言差點噎住：“永恒之森？！那不是精靈族的聖地嗎？國王瘋了吧？！”
林昭然慢條斯理地喝完了湯，突然把空碗往地上一摔——
“啪！”
碎片四濺的瞬間，所有精靈條件反射地繃緊身體。林昭然卻笑了：“緊張什麼？你們真以為能殺得了他？”她指了指縮成球的袁質：“這家夥昨晚捆你們的時候，還給鐐銬加了保暖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