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叁號院，那座百丈長的庚金礦脈橫亙在院中，散發出的銳利金氣幾乎要將夜空撕裂。
陳凡伸出的手指上，那隻詭異的血色紙鶴緩緩展開，化作一張薄如蟬翼的獸皮請柬。
兩個用鮮血寫就的扭曲大字，【鬼市】，在夜色中仿佛活了過來，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陰冷與不祥。
陳凡將請柬捏在手裡，饒有興致地把玩著，仿佛那不是什麼催命符，而是一張有趣的玩具。
他身後的蘇清雪，心神還被那座巨大的礦脈所震撼，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陳凡另一隻手上的宗門令牌吸引。
那塊令牌投射出的光幕之上，一條由宗主親自簽發的金色法令，以最高權限置頂，正閃耀著讓所有修士都無法呼吸的光芒。
【宗主令：為激勵新秀，凡我青雲弟子，首位成功築基者，特賜‘築基天丹’一枚，並獲準進入核心藏經閣，參悟三日！】
築基天丹！
這四個字，像四柄燒紅的鐵錘，狠狠地砸在了蘇清雪的心口。
那是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神丹，能助修士完美築基，毫無後患，鑄就無上道基！
她的呼吸，在瞬間變得急促。
母親神魂受損，常年被心火灼燒，隻有她用本命寒氣才能勉強續命。
而她自己的修為，也因為常年損耗本源，卡在了練氣圓滿的瓶頸，遲遲無法突破。
若能得到築基天丹，她不僅能一步登天，修為大進，更能借助突破時的天地靈氣反哺，修複部分受損的本源，從而有更多的力量去救治母親！
這是希望！
是她目前能看到的，唯一的光！
光幕下方，無數弟子的留言跟瘋了一樣地滾動刷屏。
“瘋了！都他媽瘋了！我看到張師兄剛才一口氣吞了三瓶聚氣丹，現在臉都憋成紫色了，渾身靈氣亂竄，就要強行衝關！”
“何止！丹堂那邊快被擠爆了！所有增進修為的丹藥都被搶購一空！聽說有人連家族傳下來保命用的‘燃血丹’都吃了，就為了爭那一線先機！”
“沒用的！築基天丹肯定是為劍子秦無雙準備的！他本就離築基隻差一線！”
一條條瘋狂的消息，像一把把尖刀，不斷戳刺著蘇清雪本就緊繃的神經。
她的手腳，一片冰涼。
她也想爭！
可是她拿什麼去爭？
她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宗門秘典中記載的一門禁術——《冰魄解離大法》。
那是一門通過燃燒自身冰靈根的本源，來換取短時間內修為暴漲的歹毒法門。
一旦施展，根基必損，仙途斷絕。
可……為了母親……
就在她內心天人交戰，幾乎要被絕望吞噬時，她聽到了陳凡的一聲輕笑。
那笑聲，充滿了不屑。
蘇清雪猛地抬頭，看到陳凡看都未看那條足以讓整個宗門瘋狂的宗主令，隻是隨手將令牌一收。
他掂了掂手裡的【鬼市】請柬，又看了一眼那座巨大的庚金礦脈，自言自語般地開口。
“靠丹藥堆上去的築基，也配叫道基？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
“用一整條礦脈當肥料，種出來的‘神金道種’，才配給我的神田當底子。”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閃電，劈開了蘇清蘇清雪腦中的混沌。
她想起了那句霸道到不講道理的承諾。
“有我，它就是一根雜草。”
她看著這個男人，看著他手中的鬼市請柬，看著那座能被他當成肥料的礦脈。
心中的驕傲，聖女的矜持，在拯救母親的巨大希望麵前，被她自己，親手捏得粉碎。
蘇清雪深吸一口氣，向前一步。
“陳凡。”
她的聲音，不再是之前的驚慌與羞憤，而是一種壓抑著無儘情緒的沙啞。
陳凡轉過頭，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平等的，甚至是帶著質問的語氣，和他說話。
蘇清雪沒有回避他的注視，那雙曾清冷如寒星的眸子，此刻卻像兩團燃燒的火焰，死死地鎖著他。
“在黑風山脈，你殺了上百名同門。”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將他們廢去修為，驅逐出宗門，不行嗎？為什麼一定要用那種殘忍的方式，將他們全部虐殺？”
“你究竟……是仙，還是魔？”
她問出了那個盤桓在心底，讓她徹夜難眠的問題。
她必須知道，自己賭上一切，將命運綁在一起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