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日淩晨,兩輛軍綠色的212吉普車碾過縣委大院的露水,車輪壓著水泥地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陳磊望著車窗外熟悉的建築輪廓,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公文包的鎖扣——裡麵裝著那疊浸透汗水的賬冊複印件,昨夜在市紀委辦公樓裡,周明副書記拍桌的餘震仿佛還在掌心發燙。
“是專案組的人。”他抬眼看向後視鏡裡緊隨而來的越野車隊,藍底白字的“紀檢監察”標識在晨霧中隱約可見,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周書記這效率,夠快。”
此時的縣水利局大樓,已被專案組人員悄然圍住。秦宇軒跟著隊伍走到正門前,值班保安攥著鑰匙的手抖得像篩糠,金屬鑰匙在鎖孔裡轉了三圈都沒對上齒。“彆耽誤時間。”陳磊身後的紀檢乾部上前一步,證件在保安眼前一亮,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市紀委‘9·23’專案組,依法查封辦公區。所有人原地待命,誰敢通風報信,按同案犯論處!”
厚重的玻璃門被推開的瞬間,一股混雜著油墨與慌亂的氣息撲麵而來。二樓財務科的窗戶亮著燈,隱約能聽到紙張翻動的“嘩啦”聲,像極了蛀蟲在暗處啃噬賬本的動靜。秦宇軒心頭猛地一緊——上次來核查賬目時,會計老張那躲閃的眼神、攥緊桌角的手,此刻全有了答案。他沒等身後人反應,拔腿就往樓梯跑,皮鞋踏在台階上的聲響急促得像敲在鼓點上。
“不許動!”當他踹開財務科的門,眼前的景象狠狠攥住了他的呼吸:水利局局長高明的小舅子,也是財務科科長李長盛,正把一摞厚厚的賬本往碎紙機裡塞,鋒利的齒輪已經咬碎了半張票據,露出的“防汛款”三個字在燈光下刺眼得讓人發疼。地上散落著幾張還沒來得及處理的憑證,紅色印章的邊緣被汗水洇得模糊。
李長盛嚇得手一鬆,賬本“嘩啦”砸在地上,紙張散了一地。“你、你們乾什麼?這是我們單位的內部資料,你們無權……”他往後縮了縮,聲音發顫,卻還想擺出科長的架子。
“無權?”陳磊踩著散落的紙張走進來,搜查令“啪”地拍在辦公桌上,聲音比深秋的露水還涼,“挪用防汛救命錢,現在還想毀了證據——你倒說說,我們有沒有權?”他彎腰撿起一張完整的票據,指尖劃過右下角的審批簽字,遒勁的“高明”二字,像兩道嘲諷的刻痕。
同一時間,另一組專案組人員已站在了分管水利的副縣長趙強辦公室門口。門沒鎖,推開門時,濃重的煙味撲麵而來。趙強坐在辦公桌後,指間夾著一支快燃儘的煙,煙灰缸裡的煙蒂堆得像座小丘。看到穿紀檢製服的人進來,他沒跑也沒辯解,隻是苦笑一聲,把煙摁滅在煙蒂堆裡,火星濺起又迅速熄滅:“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可高明那邊,卻出了意外。當專案組趕到高明家時,防盜門虛掩著,推開門就是一股剛散去的茶香——桌上放著一杯還冒著熱氣的龍井,杯沿沾著半圈茶漬,客廳的沙發上還搭著一件沒疊的西裝,顯然人走得匆忙。“壞了,他跑了!”秦宇軒盯著那杯熱茶,心裡“咯噔”一下,昨晚趙東發來的傳呼突然在腦海裡炸開:高家有人去郵局寄大件包裹。原來那不是轉移證據,是高明在為逃跑鋪路!
“立刻聯係交警支隊、汽車站、高速收費站,全麵布控!”陳磊掏出手機,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按,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讓趙東去查郵局的包裹,不管裡麵是什麼,立刻扣下!”
半小時後,趙東的電話打了過來,聲音裡滿是按捺不住的興奮:“陳書記,查到了!包裹裡根本不是證據,是高明的換洗衣物,還有一張假身份證,名字寫的是‘王建國’,收件地址是鄰省的一個鄉鎮!不過他沒走郵局那條線,火車站的同誌剛傳來消息,在去省城的k472次火車上發現了他,我們的人已經跟上了,跑不了!”
懸著的心剛往下落了落,秦宇軒彆在腰間的傳呼機突然“嘀嘀”響了。他低頭一看,是縣紀委同事發來的消息:“證人老張被家屬接去鄉下後,一直躲在親戚家不敢露麵,剛才聽說專案組來了,主動打了電話,說有重要情況要當麵反映。”
陳磊拍了拍秦宇軒的肩膀,指尖帶著一路奔波的薄繭,卻格外有力:“走,去會會這位老張。看來這堤壩上的蛀蟲,藏不住了。”
吉普車再次出發時,天邊已泛起一層淡淡的魚肚白。晨光透過車窗,落在秦宇軒懷裡的賬冊上,曾經模糊的數字、突兀的塗改,此刻都成了指向真相的路標。他望著窗外漸漸蘇醒的縣城——早點鋪的蒸籠冒起了白煙,清潔工推著小車掃過街道,遠處的河堤在晨光中露出隱約的輪廓。
昨晚陳磊說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這堤壩,既要築在河岸上,更要築在老百姓的心裡。”秦宇軒攥緊了賬冊,指節微微發白。他知道,從今天起,他們要做的不隻是挖掉蛀蟲、查清賬目,更要一點點填好防汛款被掏空的空洞,用紀法的公正、乾事的擔當,把老百姓心裡那道塌了一角的“堤壩”,重新築得牢牢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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