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神京城的氣氛並未因鎮國王府的閉門謝客而緩和,反而變得更加詭譎難測。
王府那兩扇威嚴的朱漆大門終日緊閉,門前冷落車馬稀。
連往日常見的采買車輛也蹤跡全無,仿佛真的因那場未遂的刺殺而選擇了龜縮隱忍,舔舐傷口。
朝廷方麵,對於那幾十具被如同棄物般扔在忠順王府、賈府門前的屍體,更是保持了驚人的、近乎詭異的沉默。
無論是理應震怒的苦主,還是負責治安的京兆尹、五城兵馬司,乃至皇宮大內。
都像是集體失聲,仿佛那夜的血腥與挑釁從未發生過。
然而,這死寂的水麵之下,洶湧的暗流已然衝破了堤壩。
以另一種更為無形卻影響深遠的方式,席卷了整個京城。
最先泛起漣漪的,是市井坊間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角落。
茶樓酒肆裡,高談闊論的說書先生們仿佛一夜之間得了新的腳本,不再吟唱才子佳人的風月故事。
而是醒目一拍,唾沫橫飛地說起了新編的“南疆英烈傳”。
他們繪聲繪色地描述龍驤衛將士如何在瘴癘之地浴血奮戰。
如何以寡敵眾、舍生忘死,又如何因為朝中“蠹蟲”克扣軍餉、暗通叛軍而馬革裹屍,埋骨他鄉。
說到動情處,說書人聲音哽咽,聽客們無不扼腕歎息,對戍邊將士的敬意與對朝中奸佞的憤慨交織在一起。
街頭巷尾,頑童們追逐嬉戲時,拍手傳唱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新童謠。
“金滿箱,銀滿箱,勳貴老爺通外邦!糧滿倉,兵死光,隻因朝中有豺狼!”
詞句簡單直白,節奏明快,卻字字如刀,誅心刺骨。
這童謠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在販夫走卒、婦孺老幼間傳開。
更有甚者,關於舊勳集團如何貪墨巨額河工款導致黃河決堤、淹死無數黎民。
如何巧取豪奪、強占民田逼得百姓家破人亡、賣兒鬻女。
乃至此次如何喪儘天良、派人刺殺為國建功的鎮國王家眷的種種“細節”和“內幕”。
也開始在底層百姓、中小官吏乃至部分不得誌的文人學子中悄然傳播。
並且愈傳愈真,細節愈發豐滿,如同親眼所見一般。
這些流言蜚語,如同初春的野火,又似無形的瘟疫,其蔓延速度之快,覆蓋範圍之廣,破壞力之強,遠超常人想象。
這自然是平兒的手筆,她巧妙地利用了人們對權貴天生的不信任感、對英雄的崇敬心理以及對黑暗內幕的好奇。
這套組合輿論攻勢發揮得淋漓儘致,精準地撥動了京城百姓心中那根最敏感的弦。
效果是立竿見影且異常顯著的。
市井百姓們茶餘飯後談起戰功赫赫、卻遭此橫禍的鎮國王秦易,無不翹起大拇指,讚一聲“國之柱石”。
對其妻兒遭遇的刺殺更是同情不已,憤憤不平。
而提起忠順親王、賈赦等舊勳權貴,則紛紛麵露鄙夷,唾罵其為“國之蛀蟲”、“禍國殃民的豺狼”。
這種悄然發生的民意轉向,無形中彙聚成一股巨大的、沉默的壓力,彌漫在神京的每一個角落。
都察院中,一些本就對舊勳集團所作所為深感不滿、秉持風骨的禦史言官。
此刻在清流領袖林如海的暗中授意與推動下,開始摩拳擦掌,搜集證據,準備在合適的時機,發出雷霆一擊。
許多原本保持中立、持觀望態度的官員,感受到這股強大的輿論風向,也開始在心中重新審視站隊問題,權衡利弊。
一時間,鎮國王秦易不僅在軍事上展現出強大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