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王府,書房內的氣氛凝重如鐵,仿佛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燭火在精銅燈台上跳躍,將眾人緊繃的身影投映在牆壁上,拉得很長。
秦易端坐於主位之上,懷中抱著已經止住哭泣、因疲憊和驚嚇而沉沉睡去的秦爍。
孩子稚嫩的臉頰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
小小的拳頭緊緊攥著父親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秦易寬厚的手掌有節奏地輕拍著兒子的背脊,動作輕柔,與他眼中深不見底的寒意形成鮮明對比。
晴雯依偎在他身側,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往日裡靈動俏麗的眉眼間殘留著驚悸,但眼神已不再慌亂。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依賴與近乎執拗的堅定。
她的一隻手緊緊抓著秦易的袖角,平兒和聞訊匆匆趕來的探春坐在下首,皆是麵沉如水。
周倉一身勁裝,肅立在書房中央,甲胄上還帶著夜露的濕氣與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他聲音壓抑著沸騰的憤怒,沉聲稟報。
“王爺,刺客共計三十七人,全數斃命,無一活口。從其悍不畏死的身手、製式統一卻刻意磨去標識的裝備,以及齒間暗藏、見血封喉的毒囊來看,是豪門圈養多年、專行陰私勾當的死士無疑。我們的人……折了五個兄弟,傷七人,皆是護衛內院的好手。”
每一個數字都沉甸甸地敲在眾人心上。
秦易拍撫兒子的動作未停,眼神卻銳利如刀鋒劃過虛空。
“撫恤加倍,傷者用最好的藥,不惜代價。他們的父母妻兒,王府養一輩子,子女若願讀書習武,王府一力承擔。”
“是!”
周倉的聲音更咽了一下,隨即轉為鋼鐵般的凜然。
“屍體已按王爺吩咐,分彆‘送還’忠順王府與賈府門前,未留隻言片語。”
這份無聲的“禮物”,充滿了血腥的嘲諷與宣戰的意味。
“很好。”
秦易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平靜得令人心寒。
“讓他們先嘗嘗這開胃小菜的開胃小菜。”
他目光轉向平兒,語氣不容置疑。
“府內防衛,明哨暗崗再增三成。所有進出人員,包括日常采買、工匠雜役,一律嚴查,核驗身份腰牌,搜身檢視。”
“從今日起,府內女眷,無我或平兒親筆手令,不得以任何理由隨意出府,各院之間夜間亦需憑證通行。”
“妾身明白。”
平兒鄭重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已命人重新布置機關暗哨,增派巡邏班次,絕不會再給宵小任何可乘之機。”
她的聲音溫婉,卻帶著鐵石般的決心。
秦易又看向迎春。
“你心思縝密,洞察入微,協助平兒,將府內所有仆役、管事、乃至莊頭的身家背景、人際關係、近期行蹤再徹底梳理一遍。凡有疑點、背景模糊、或與舊勳府邸有牽連者,暫調外圍職司,嚴加看管,靜觀其變。”
迎春起身,肅然應道:“王爺放心,迎春必不辱命。”
“經此一事,舊勳已知圖窮匕見,狗急跳牆。陛下那邊……雖未必直接指使,但默許縱容恐是難免。”
“他樂見我們與舊勳兩敗俱傷,如今我們反擊如此淩厲,他恐怕也會有所動作,或拉攏,或施壓,或……另尋平衡。我們需得加快步伐,不能被動接招了。”
秦易讚許地看了她一眼,這丫頭的政治嗅覺愈發敏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