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被安置在鎮北侯府的消息,雖刻意低調,卻仍悄無聲息地傳了出去。
尤其是那些始終暗中注視著侯府一舉一動的人。
王熙鳳事後冷靜,也覺自己當日行事過於酷烈。
又聽聞平兒被東府借調後竟直接留在了侯府,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她拉不下臉麵去要人,更隱隱懊悔折損了一員得力乾將,同時對秦易與秦可卿生出了更深的忌憚與怨懟。
這股邪火無處宣泄,便又儘數傾瀉回榮國府內。
而榮國府中,另一場風波亦在暗流湧動。
自秦易聲名鵲起,黛玉得其庇護後,寶玉便一直鬱鬱寡歡。
他既羨秦易有權有勢能為林妹妹遮風擋雨,又厭棄那等打殺爭權的“祿蠹”行徑。
更傷心於林妹妹待那秦易似乎格外不同。
種種心緒糾纏難解,令他常自歎息,對諸事皆提不起興致。
這日,寶玉因功課遭父親嚴斥,心中煩悶,回到怡紅院便倒臥榻上,閉目不理人。
襲人捧茶近前,溫言勸慰,卻被他煩躁推開。
麝月、秋紋等更不敢近身。
唯有晴雯,心直口快,見寶玉這般形態,便一邊打著絡子,一邊撇嘴道。
“二爺這又是怎麼了?整日家愁眉不展,倒像天塌了一般。咱們屋裡這些人,難不成都是死的,就不知道哄二爺開一開心?”
她本是無心快語,甚至帶了幾分嗔怪與關切,奈何語氣爽利,聽來便似譏諷。
若在平日,寶玉或是一笑,反覺她率真彆致。
可此刻他正心緒惡劣,聞此言隻覺格外刺耳。
仿佛句句都在嘲他無能、怨他多愁,頓時惱羞成怒,抓起枕邊一柄拂塵便擲向晴雯!
“滾!都與我滾出去!我知道,你們心裡都瞧我不上!都覺著我是個無用的!”
拂塵並未擊中,卻驚得晴雯一跳,手中絡子也掉落在地。
她又委屈又氣性高,當下便紅了眼眶,頂撞道:。
“二爺哪裡來的邪火!隻管衝我們發作什麼?真有氣性,怎不去尋那讓你不痛快的人理論?隻拿著我們奴才煞性,算什麼英雄!”
這話正戳中寶玉痛處。他猛地坐起,指著晴雯怒道。
“你!你敢頂撞我!反了天了!我知道,你素來是個嘴尖性大、眼皮子高的,如今越發連我也不放在眼裡了!是不是也打量著要攀那高枝兒飛去?”
“攀高枝”三字,近日在怡紅院甚是敏感。
因府中已有風聲,道是老太太有意將家中姑娘許給那位鎮北侯爺。
晴雯被這話激得渾身亂顫,口不擇言:。
“是!我就是想攀高枝!這府裡誰不想?難道都像襲人姐姐那樣,偷偷摸……”
“晴雯!”襲人猛地喝斷,臉色驟白。
“你胡唚什麼!”
寶玉也怔住了。
晴雯自知失言,但話既出口,索性豁了出去,哭道。
“罷了!橫豎都是我的不是!我這就去求老太太、太太,攆我出去!免得在這裡礙你們的眼!”
說著,竟真轉身向外奔去。
襲人忙命麝月等攔住,怡紅院內頓時亂成一團。
這場風波,終被聞訊趕回的襲人及與晴雯相厚的麝月等人勸止。
晴雯被拉回房內哭泣,寶玉亦自覺言語過重,懊悔不已,親去賠了不是,麵上算是暫且平息。
然而,隔牆有耳。
這一切,俱被王夫人安插在怡紅院的一名小丫鬟窺去,並添油加醋地報與了王夫人。
王夫人正因寶玉抑鬱而心煩,又因秦易之事憋了滿腹火氣,聞得此報。
尤是聽到“攀高枝”、“頂撞寶玉”、“拉扯襲人”等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