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對晴雯的惡感,如同陰雲積聚,隻待一個驚雷便會化作傾盆暴雨。
而這個驚雷,很快便來了。
這日,王夫人安插在怡紅院的眼線再次來報。
聲稱夜裡看見晴雯穿著鮮豔衣裳,在月下與某個小廝模樣的身影說了幾句話。
實則是晴雯因白日受了氣,晚上睡不著,在院中散心。
恰好遇到一個上夜婆子的兒子來送東西,說了兩句話便分開了。
這含糊其辭、充滿暗示的彙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王夫人本就認定晴雯是個“狐媚子”、“妖精”。
此刻更是堅信她行為不端,勾引小廝,壞了寶玉的名聲!
“不能再留了!”
王夫人臉色鐵青,手中的佛珠幾乎要被撚斷。
她當即以“整肅園中風氣”為名,下令由王熙鳳牽頭,周瑞家的、來旺媳婦等心腹婆子配合。
對大觀園怡紅院等進行一次突然的“抄檢”!
王熙鳳接到這個命令,心中叫苦不迭。
她深知這分明是衝著晴雯去的,而且很可能是莫須有的罪名。
她雖不喜晴雯的性子,但也覺得罪不至此,更不願去做這個惡人。
但王夫人正在氣頭上,她又剛因平兒之事心虛,不敢違逆,隻得硬著頭皮帶隊前往。
抄檢的隊伍如狼似虎地闖入怡紅院時,寶玉正和襲人等人在屋內說笑,全然不知大禍臨頭。
王熙鳳板著臉,宣布了王夫人的命令,美其名曰“查找失物,整肅規矩”。
寶玉驚得目瞪口呆,襲人等人更是嚇得臉色慘白。
抄檢的重點,自然是晴雯的箱子。
晴雯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
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婆子將她精心收藏的衣物、首飾、甚至一些寶玉平日賞賜的小玩意兒粗暴地翻撿出來,扔得滿地都是。
周瑞家的等人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從裡麵翻出什麼“贓物”或“私情信物”來。
然而,晴雯雖性子烈,卻行得正坐得直。
箱子裡除了些女孩家的尋常物品,並無任何見不得人的東西。
王熙鳳見狀,心中稍安,正想找個借口圓過去。
不料那周瑞家的不甘心,竟指著晴雯枕邊一把精致的西洋小梳子。
那是是寶玉以前得的,賞給了晴雯。
周瑞家的立刻尖聲道:“二爺的東西,怎會在這丫頭箱子裡?莫非是偷的?”
晴雯氣得眼淚直流,辯駁道。
“那是二爺賞我的!並非偷竊!”
“賞你的?誰看見了?可有憑據?我看分明就是你這蹄子手腳不乾淨!”周瑞家的惡語相向。
正當混亂之際,一個婆子突然從晴雯的妝匣底層摸出一個小小的、繡著並蒂蓮的舊香囊。
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針線卻極精巧。
“這是什麼?”
王熙鳳皺眉問道。這香囊並非府中規製。
晴雯一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那是她小時候,家裡尚未敗落時,親生母親給她繡的。
是她對家人唯一的念想,一直偷偷藏著。
周瑞家的卻如獲至寶,一把搶過,冷笑道。
“哼!私藏外男之物!還敢說自己是清白的?定是那日晚上私會小廝留下的信物!”
這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晴雯百口莫辯,氣得幾乎暈厥過去。
王熙鳳看著那明顯是舊物的女工香囊,心知這八成是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