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在朝堂遭彈劾、最終得皇帝表態支持的消息,如長了翅膀般迅速傳遍京城各大府邸。
那些盤踞在朱門高牆內的世家勳貴、文臣武將。
都或多或少將目光投向了鎮北侯府的方向。
而始終密切關注秦易動向的寧榮二府,更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池,率先泛起了層層波瀾。
榮國府賈母院中,暖閣裡燒著銀絲炭,空氣卻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滯澀。
賈母斜倚在鋪著軟墊的榻上,手中紫檀木佛珠緩緩轉動。
王夫人、邢夫人、王熙鳳與薛姨媽等人圍坐在兩側的梨花木椅上。
目光時不時交彙,又各自垂下,顯然都在琢磨著方才傳來的消息。
“這個秦易,行事是越發張揚了。”
賈母撚著佛珠的手指頓了頓,蒼老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歎惋。
“納平兒倒也罷了,終究是他的家事,可竟讓一個內宅婦人去插手軍務,管那龍禁衛的物資賬目,也難怪禦史會上折子彈劾。”
她活了大半輩子,見慣了朝堂風波,深知“逾矩”二字背後藏著多少凶險。
王夫人立刻接過話頭,語氣裡的不滿幾乎要溢出來。
“母親說得是。平兒那丫頭,從前在咱們府裡不過是鳳丫頭身邊的一個丫鬟,端茶遞水、管管內院瑣事罷了,到了他那兒,倒成了能沾手軍國大事的人物?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真是不成體統。”
她說著,眼角的餘光掃過王熙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敲打。
畢竟平兒曾是她的陪房,如今平兒“登天”,反倒顯得她們榮國府像個埋沒人才的地方。
邢夫人向來不善言辭,此刻隻順著賈母的話頭,有一搭沒一搭地附和。
“是啊,年輕人還是該穩重些,免得招人非議。”
唯有王熙鳳,雙手捧著描金茶盞,指尖卻微微泛白。
她臉上掛著慣常的笑意,眼底深處卻翻湧著驚濤駭浪。
平兒,那個跟著她從王家陪嫁過來、陪她打理內宅、替她擋過多少麻煩的臂膀。
如今竟成了鎮北侯的妾室“平姨娘”,還要去管龍禁衛的物資稽核!
這消息像一根針,狠狠紮在她心上。
而最讓她恐慌的,是秦易對平兒的看重。
一個丫鬟出身的妾室,竟能得他如此信任,甚至不惜頂著“牝雞司晨”的罵名也要委以重任。
這背後藏著的魄力與決心,讓王熙鳳打心底裡感到忌憚。
畢竟平兒能入的秦府,還都是因為她!
“老祖宗,”她強壓下心頭的紛亂,臉上擠出笑容。
“依我看,這也是平兒的造化。秦侯爺本就是有大本事的人,用人不拘一格也是常情。再說陛下都沒說什麼,想來是認可的,咱們也犯不著替人家操心。”
賈母瞥了她一眼,渾濁的眼眸裡閃過一絲了然,卻懶得點破,隻淡淡道。
“話雖如此,總歸是太紮眼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年紀輕輕就手握重兵,位高權重,偏又不知收斂,日後的禍福,還真不好說呢。”
從賈母處出來,王熙鳳踩著腳下的青石板路,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
她揮手屏退了所有丫鬟婆子,獨自一人坐在窗前的妝台前。
平兒的“風光”,像一麵鏡子,照出了她如今的“落魄”。
賈璉對她早已沒了往日的熱絡。
自打放印子錢的事被揭發,王夫人借著由頭收回了不少管家權。
她這個“璉二奶奶”,如今更像是個空架子。
想當年,平兒在她麵前大氣都不敢喘,如今卻成了鎮北侯府說一不二的平姨娘,連朝堂上的禦史都要因為她而上書彈劾秦易!
這般強烈的對比,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王熙鳳那好勝的心。
“好個平兒……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她喃喃自語,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紅痕。
“秦易……他竟真的如此看重她?”
她忽然想起平兒離開那日,自己還在心裡嘲笑她。
如今看來,傻的人分明是自己!
秦易的崛起速度,快得讓人措手不及,若是當初……
若是當初她能對秦可卿多些真心,對秦易多些援手,甚至……
若是自己再年輕幾歲,容貌未衰。
一些荒謬又大膽的念頭在她腦中一閃而過,驚得她猛地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