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支支吾吾，麵色尷尬，互相遞著眼色，卻找不出像樣的理由來搪塞。
探春見狀，心中已是明鏡一般。
知道這些人是欺她年輕，又想趁著鳳姐病中渾水摸魚。
她卻也不立刻點破，給對方留了幾分顏麵，隻將單子輕輕放在桌上，淡淡道。
“這單子暫且先留在這裡，待我稍後親自去園中查核了實際需用之處，再派人去市麵上核對了實價，確認無誤之後，再行批複。諸位媽媽且先下去忙吧，有了結果，自會通知你們來領銀子。”
婆子們麵麵相覷，心知今日碰到了硬釘子，
不敢再多言，隻得悻悻然行禮退下，背後不免竊竊私語，都說三姑娘厲害，往後需得小心。
寶釵在一旁靜靜看著探春處理此事，心中暗自點頭稱讚。
見她處理得有理有據，不卑不亢，既立了威，又未將事情做絕。
待婆子們退下後，便微笑著對探春道。
“三妹妹果然心思敏捷，處事公道明白，令人佩服。”
李紈也鬆了口氣，笑著接口道。
“可不是，原先還擔心我們兩個應付不來，如今有三丫頭在，把這千頭萬緒的事情理得清清楚楚，我也就放心了。”
探春卻並無絲毫得意之色，神色反而更顯凝重，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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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子、寶姐姐快彆謬讚了。家裡如今艱難，外頭看著架子未倒，內裡卻……凡事更需謹慎小心，精打細算。若還由著底下人像以往那般，巧立名目，胡亂支取，虛報價錢，便是真有金山銀山，也要被他們掏空挖儘了。我既暫管此事，少不得要秉公辦理，得罪些人，也是沒法子的事。”
自此，探春便開始協理李紈、寶釵，大刀闊斧地整頓家務。
她興利除宿弊，裁撤了一些不必要的開支和重複設崗。
嚴格核查各處賬目收支，對下人也恩威並施，該賞的賞，該罰的罰，毫不徇私。
她雖年輕，但行事公正，頭腦清楚，口齒伶俐。
竟漸漸將鳳姐病倒後紛亂如麻的事務理出些頭緒來，府中那些歪風邪氣為之一肅，下人們行事也規矩了許多。
連王熙鳳在病榻上聽聞探春理家的種種舉措，也暗自心驚其才乾。
同時又不由得泛起一絲酸澀與危機感。
沒想到這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庶出三姑娘，竟有這等理家之才。
若她是個男子……
賈府或許還有希望。
消息傳到國公府，秦易聽聞探春協理榮國府，興利除弊，將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眼中不禁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讚賞。
“賈府諸女，若論才乾心術，探春確有其不凡之處，可惜了……”
他對侍立在側的平兒感歎道。
“可惜，生錯了地方，是庶出，又是女子，在那樣一個日漸傾頹的家族裡，縱有經緯之才，也難有真正施展的空間。”
平兒如今掌管著偌大國公府的內外事務，深知其中不易，對探春的處境更能感同身受，聞言也點頭附和道。
“爺說的是。三姑娘是個有能為、有擔當的，那份果敢和清晰，便是許多男子也比不上。隻是賈府那個局麵，積重難返，便是鳳姑娘那般厲害人物都左支右絀，三姑娘憑一己之力，怕是難挽狂瀾。”
秦易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他關注的，始終是更宏大的棋局與天下大勢。
賈府的衰敗，在他眼中已如日落西山，不可避免。
他需要做的，是在那大廈將傾、玉石俱焚之前，確保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能夠安然抽身，不會隨之沉淪。
而探春在此刻所展現出的理政之才與清醒頭腦，讓他看到了在未來可能的變局中，另一種收攏人才、為己所用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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