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的熱鬨喧囂如同潮水般退去。
正月十六的大朝會,則像一塊巨大的寒冰。
瞬間將朝堂之上的氣氛凍結得緊張而凝重。
舊勳集團醞釀已久的攻勢,終於在這一日,拉開了序幕。
起初,還隻是幾名地位不高的禦史出列。
彈劾秦易“年少位尊,難免驕縱”、“居功自傲,目無餘子”等一些不痛不癢、近乎於人身攻擊的罪名。
試圖試探皇帝與朝臣的反應。
然而,見龍椅上的雍和帝隻是靜靜聽著,並未出言嗬斥或維護。
而秦易本人也隻是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以對,那些隱藏在幕後之人便覺時機已到。
緊接著,數名在都察院中頗有分量、明顯是舊勳喉舌的禦史言官,接連出班。
紛紛手持奏折,言辭愈發激烈。
聲調慷慨激昂,直指秦易“結交邊鎮將領,私募勇士,其心叵測”、“蓄養私兵,圖謀不軌,危及社稷”等殺機四溢、足以抄家滅族的嚴重指控!
他們引經據典,看似言之鑿鑿,甚至隱隱點出北疆某些與秦易有過接觸的將領姓名,以及韓錚投效等事。
雖未拿出所謂“鐵證”,但那言之鑿鑿的姿態,已然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雍和帝高踞禦座之上,麵沉如水。
對於這些足以將一位國公置於死地的彈劾。
他既未像往常維護重臣般當場駁斥,也未流露出震怒之色。
隻是將這些奏折統統“留中不發”,態度曖昧不明。
然而,在隨後幾日議及龍禁衛擴編、軍費開支等具體事務時。
他卻幾次三番對主管此事的秦易提出頗為尖銳的詰問。
其言辭間的猜忌與審視,幾乎已不再加以掩飾,令不少中立官員都暗暗為秦易捏了一把冷汗。
麵對這撲麵而來的狂風驟雨,秦易的表現卻異常鎮定。
在朝堂之上,他或是依據事實與律法,條分縷析地駁斥那些不實指控,邏輯清晰,言辭犀利。
或是乾脆閉口不言,冷眼旁觀那些跳梁小醜的表演,仿佛置身事外。
他深知,這些奏折和攻訐不過是正式交鋒前的序曲,是對方用來試探皇帝態度、擾亂他心神、消耗他精力的手段。
真正的殺招,必然隱藏在後麵,或許是人證,或許是某些被歪曲的“物證”。
他在暗中加快了應對的步伐。
通過韓錚等絕對可靠的渠道,將一些關鍵的人員和可能被曲解為罪證的信物、文書,悄無聲息地轉移或徹底銷毀。
同時,對舊勳集團核心人物府邸以及皇宮幾處關鍵門戶的監控,也變得更加嚴密,十二個時辰不間斷。
鎮國公府內,雖然秦易並未多言。
但那無形中彌漫開的凝重氣氛,還是讓敏感如平兒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壓力。
她雖不清楚朝堂爭鬥的具體細節,但從秦易近日越發忙碌、歸家愈晚、以及眉宇間偶爾掠過的一絲凝重心神中,感受到了風暴將至的危機。
她不動聲色地將府中的戒備等級提到最高。
對外隻稱秦易感染風寒需靜養,婉拒了一切不必要的拜會與宴請。
同時更加儘心竭力地打理內宅,約束下人,確保後院井井有條。
絕不給秦易增添一絲一毫的煩憂,讓他能無後顧之憂地應對外間的驚濤駭浪。
晴雯如今幾乎將全部心神都係在了兒子秦鑠身上。
對外界翻天覆地的變化感知不甚敏銳。
但也能從下人們行走間放輕的腳步、交談時壓低的聲音,以及平兒偶爾看似隨意、實則鄭重的叮囑中,隱隱察覺到不尋常。
她並未多問,隻是更加沉默地守在自己的院落裡,悉心照料孩兒。
將那份潛藏的不安與憂慮,深深壓在心底,化作守護孩子的堅定力量。
而心思最為單純的香菱,則幾乎完全被蒙在鼓裡。
依舊每日裡興致勃勃地鑽研她的食譜,變著法兒地製作各種美味點心。
這股來自朝堂的肅殺之風,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刮進了已然風雨飄搖的榮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