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在京中的宅邸位於城西一條較為安靜的胡同裡。
雖遠不如寧榮二府那般占地廣闊、軒昂壯麗,氣勢逼人。
但也是規整的三進三出院落,粉牆黛瓦,庭院深深。
門前兩棵有些年頭的槐樹落光了葉子,枝乾虯勁地指向冬日灰蒙蒙的天空。
門楣上懸掛著嶄新的“林府”匾額。
黑底金字,字跡蒼勁有力,透著一股書香門第特有的清雅與肅靜。
馬車在門前停穩,林福早已帶著幾名衣著乾淨、麵貌陌生的仆役恭敬等候。
黛玉扶著紫鵑的手下了車,隨著父親踏入這真正、完全屬於林家的宅邸。
腳踩在打掃得不見一片落葉的青石板路上。
看著院內雖在冬日卻依舊修剪得宜的花木,以及垂手侍立、神情恭謹的仆役,她心中湧起一股極其奇異的感覺。
陌生,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歸屬感。
這裡,沒有賈府的奢華靡費,沒有那麼多複雜的人事糾葛。
這裡是她的家,她血脈相連的根之所在。
是她可以名正言順、挺直腰杆做主人的地方。
林如海顯然心情頗好。
雖身體尚未完全康複,腳步有些虛浮,卻堅持親自帶著黛玉參觀了整個宅子。
前院待客的正廳、書房,中院家人起居的廂房、暖閣,後院小巧精致的花園,甚至廚房、庫房都大致看了看。
他將後院最大、最敞亮、帶著一個獨立小書房和暖閣的院落指給黛玉住。
院子裡還有一小片竹林,雖不及瀟湘館的茂盛,卻也青翠挺拔。
林如海推開正房的門,裡麵家具一應俱全,多是黃花梨木。
造型簡潔雅致,窗明幾淨,熏籠裡燃著淡淡的百合香。
床帳被褥皆是嶄新的鬆花綠色軟煙羅,透著清新溫婉。
“玉兒,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林如海看著女兒,目光中充滿了慈愛與歉疚。
“缺什麼,想要什麼,或是覺得哪裡不合心意,隻管跟為父說,或者吩咐林福去添置、更改。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
“是,父親。這裡……很好。”
黛玉輕聲應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感受著父親話語中那久違的、實實在在毫無保留的關愛,看著這真正屬於自己,可以隨心布置的一方天地。
她漂泊多年、無所依憑的心,仿佛終於找到了一處可以安然停靠的港灣,慢慢地、沉沉地安定下來。
紫鵑和雪雁早已歡喜地開始歸置帶來的行李,臉上洋溢著到了“自己家”的輕鬆與喜悅。
安頓下來後,稍事休息,林如海便在書房與黛玉敘話。
他仔細詢問了黛玉這些年在賈府的生活細節,飲食起居,人際往來,以及…
她與鎮國公秦易結識、乃至後來秦府多次相助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