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光透過薄霧,在林府庭院中灑下斑駁光影。
廊下的鸚鵡在籠中輕輕啄食,偶爾發出幾聲清脆的鳴叫,更顯得庭院幽靜。
原本預定今日啟程外放揚州的車隊靜靜停駐在院中。
十數輛馬車裝滿了書籍箱籠,車夫和仆從們臉上帶著些許困惑,三三兩兩地低聲交談著。
卻依舊井然有序地打理著行裝,等待著遲遲未至的出發號令。
林如海獨自站在書齋的雕花木窗前,手中緊握著一卷今早剛剛送達的吏部文書。
窗外,黛玉正由紫鵑陪著在庭院中的海棠樹下漫步。
纖弱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
林如海的目光追隨著女兒的身影,眼中滿是慈愛與憂慮。
他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文書,那上麵鮮紅的吏部大印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父親。
黛玉輕喚一聲,提著裙擺緩步走進書齋。
她今日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綾裙,發間隻簪著一支簡單的白玉簪,更襯得她麵色蒼白。
她眼中帶著未散的憂慮,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窗外那些整裝待發的車隊。
行李都已打點妥當,紫鵑連夜又清點了一遍,隻是...女兒心中總覺不安,這一路上...
林如海轉身看向愛女,目光溫和中帶著深思。
他示意黛玉在身旁的紫檀木圈椅上坐下,親自為她斟了一杯溫熱的參茶。
這才將手中的文書輕輕放在案上。
玉兒,且寬心。為父正要與你說這件事。
他的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今早天還未亮,吏部就派人送來了急件。陛下特旨,命我留任京畿要職,暫不外放了。
黛玉聞言一怔,纖長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手中的帕子被她攥得發皺。
她抬眼看向父親,眼中滿是困惑與不解。
這是...為何?父親的外放不是早已定下,連行程都安排妥當了嗎?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掩飾不住的驚訝。
林如海輕輕歎了口氣,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庭院中那些即將閒置的行李車馬,語氣沉靜。
朝中局勢微妙,這幾日又有了新的變化。陛下或許覺得此時更需要熟悉京畿事務的老臣坐鎮。況且...
他頓了頓,轉身看向女兒蒼白的麵容,目光中滿是憐惜。
你身子向來柔弱,江南路遠,水土不服,為父也確實放心不下。這一路上舟車勞頓,若是你的舊疾複發...
這話語中的深意讓黛玉心頭一暖。
她深知父親向來以國事為重,此次能得特旨留任,其中未必沒有父親暗中周旋的緣故。
她想起這些日子父親每每深夜仍在書房中翻閱卷宗。
偶爾還會接待一些神秘的訪客,想必都是為了此事奔波。
那賈府...
黛玉欲言又止,眼中浮起更深的不安。
她想起昨日去探望外祖母時,老太太那強顏歡笑的模樣,還有探春眉宇間揮之不去的憂慮,心中頓時揪緊。
正因如此,我們才更該留在京城。
林如海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在她身旁坐下,語氣凝重。
如今局勢未明,賈府更是風雨飄搖。若是此時遠離,萬一有什麼事,我們連消息都難以及時得知。你外祖母年事已高,經不起這般折騰;諸位表姊妹又身處險境,此時遠離,為父心中難安。”
黛玉聞言,眼中頓時盈滿了淚水。
她深知父親這番話背後的深意。
她輕輕握住父親手,聲音哽咽。
父親說的是。隻是女兒擔心,若是留在京中,會不會連累父親...
傻孩子。
林如海慈愛地撫了撫女兒的秀發。
為官多年,為父自有分寸。況且...
他話未說完,就見管家林忠快步走進院中,臉上帶著幾分詫異。
老爺,鎮國公到訪。
林忠躬身稟報,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
國公爺隻帶了平兒姑娘和兩個隨從,說是聽聞老爺行程有變,特來探望。
林如海與黛玉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一絲了然。
秦易的消息如此靈通,顯然一直在關注林府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