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陽光穿過太極殿高大的雕花窗欞。
斜斜地灑在冰涼的金磚地麵上,將文武百官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如同皮影戲般在殿內投下斑駁的光影。
今日並非例定的大朝會,但殿內的氣氛卻比任何一次大朝會都要凝重肅殺。
連空氣都仿佛凝成了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原因無他。
今日,是鎮國公、征南大將軍秦易獻俘太廟的日子。
雍和帝高踞於龍椅之上,十二旒冕旒垂下,遮住了他臉上的神情。
隻餘下一股沉鬱的氣息籠罩周身,如同暴風雨前的悶雷。
龍椅之下,以忠順親王、賈赦等人為首的舊勳集團成員,個個垂手肅立。
擺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恭謹模樣。
可微微顫抖的指尖、下意識攥緊的袍角,以及偶爾飛快交換的驚惶眼神,都暴露了他們內心翻湧的滔天巨浪。
忽然,殿外傳來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
由遠及近,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湧來,撞擊著這象征皇權的壁壘。
那是京城的百姓自發聚集在宮門外,想要一睹這位平定南疆的英雄風采。
歡呼聲裡裹著真切的敬慕,震得殿宇梁柱都似在微微發顫。
終於,沉重的殿門被內侍緩緩推開,吱呀聲響在寂靜的大殿裡格外清晰。
一道玄甲身影逆著光,踏著金磚,大步走入殿內。
陽光在他身後勾勒出金色的輪廓,看不清麵容,卻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
“臣,秦易,奉旨征南,今已平定叛亂,擒獲賊首及一眾叛酋,特來複命。擬於今日獻俘於太廟,聽候陛下聖裁!”
秦易的聲音不算洪亮,卻清晰地傳遍了太極殿的每一個角落,帶著金鐵交鳴般的質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他並未著全副甲胄,隻穿了一身玄色常服,領口袖口繡著暗金色的雲紋,腰間懸著一柄古樸長劍。
這是皇帝特賜的“殿前行走,劍履上殿”殊榮,放眼滿朝,獨此一份。
可那從屍山血海中淬煉出的煞氣,那身後仿佛無形跟隨著的千軍萬馬般的威勢。
卻讓所有與他目光不經意觸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龍椅上的雍和帝,掠過麵色各異的舊勳,最後在賈赦臉上微微停頓了一瞬。
不過彈指功夫,賈赦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脊背瞬間沁出冷汗。
雙腿一軟,幾乎要站立不穩,全靠身旁同僚悄悄扶了一把才勉強穩住。
“愛卿辛苦了!”
雍和帝的聲音從龍椅上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乾澀。
“南疆大捷,揚我國威,愛卿居功至偉!獻俘太廟,正可告慰列祖列宗,安撫天下臣民!”
“此乃臣分內之事,不敢居功。”
秦易微微躬身,語氣不卑不亢,恰到好處的恭謹裡透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然,陛下,此次南疆之亂,根源並非隻在蠻族凶頑。”
他話音一頓,整個大殿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舊勳集團眾人心臟驟然停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雍和帝垂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緊,瞳孔微微收縮,冕旒後的目光銳利如刀,直刺秦易。
“哦?”
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絲危險的試探。
“愛卿何出此言?”
秦易抬手示意,一名親衛立刻捧著一個覆蓋著明黃綢緞的托盤,邁著沉穩的步伐快步上前。
將托盤輕輕放在殿中鋪著紅毯的案幾上。
秦易上前一步,親手揭開黃綾,露出裡麵幾封泛黃的信紙,以及一塊巴掌大小、雕刻著奇異獸紋的青銅令牌。
“此乃臣在剿滅最後一個負隅頑抗的土司巢穴時,於其秘庫暗格裡搜出的。”
秦易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寒冬臘月的冰棱。
“內有與朝中某些勳貴往來的密信數封,信中所言,無非是縱容其屯兵積糧,默許其滋擾邊境,甚至暗中支持其叛亂,以消耗朝廷兵力,並借機掌控南疆鹽鐵商路,中飽私囊。”
“更有甚者,信中約定,若事有不諧,可助其族人隱匿行蹤、轉移財物,保其血脈不絕。這塊令牌,即是他們往來的信物。”
他沒有指名道姓,可那冰冷的視線,卻如同實質般壓在舊勳集團每個人的心頭,讓他們如芒在背,臉上血色儘褪。
“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