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的燭火跟被抽走了魂似的,昏黃搖曳。
火苗“滋滋”舔著燈芯,映得殿頂蟠龍藻井的陰影歪歪扭扭,活像在為這王朝送葬。
龍涎香早被濃重的血腥味衝得隻剩殘味,混著殿內揮之不去的絕望氣息,壓得人胸口發悶。
昨夜宮變的血腥氣,還沒散乾淨。
雍和帝癱在龍椅上,曾經挺直的脊梁徹底塌了,像一攤沒骨頭的爛泥。
他麵色死灰,嘴角掛著一絲涎水,眼神空洞得能塞進拳頭。
死死盯著頭頂的蟠龍雕刻,仿佛要從那木頭龍身上摳出救命的稻草。
這張龍椅,他坐了三十年,發號施令,執掌乾坤,如今卻成了困住他的牢籠。
禦階下,秦易負手而立。
錦袍上繡著的暗金龍紋,在昏暗中泛著冷光,袍角還沾著幾滴沒乾透的暗紅血點。
他目光冷冽如冰,緩緩掃過殿內鎏金銅爐、牆上泛黃的《千裡江山圖》,最後落在禦案中央。
一方明黃綢緞蓋著的物事,即便隔著布料,也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權力威壓,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陛下,請吧。”
秦易的聲音打破死寂,沒有半分勝利者的得意。
隻有掌控一切的冰冷威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直直紮進雍和帝的心臟。
他抬手示意,指尖的薄繭在燭火下若隱若現。
那是常年握刀劍、批閱文書磨出來的。
雍和帝渾身劇烈顫抖,枯瘦的手猛地伸向禦案上的朱筆。
那支筆,他用了三十年,批過無數生殺予奪的奏章,如今卻重得像墜了鉛塊。
手腕抖得跟篩糠似的,連筆杆都握不住,筆尖在明黃絹帛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墨痕。
“陛下!”
一旁的皇後早已哭花了臉,鳳冠歪斜,珠釵掉在地上“哐當”作響。
華美的鳳袍被淚水泡得發皺,黏在身上。
她想撲過去攙扶,卻被兩名玄甲衛死死按住胳膊。
冰冷的甲胄硌得她生疼,隻能發出嘶啞絕望的嗚咽,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狼狽不堪。
“朕……朕寫……”
雍和帝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像破鑼在響,滿是屈辱和不甘。
他長歎一聲,那口氣裡裹著追悔、怨恨,還有深深的無力。
終於,他咬緊牙關,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握住朱筆。
筆尖在絹帛上劇烈顫抖,每落下一個字,都像在剜他的肉、剝他的骨。
墨汁暈開,濺在光滑的金磚上,紅得像血。
當最後一個字寫完,朱筆“當啷”一聲砸在地上,滾出老遠。
幾點朱紅墨漬濺到雍和帝的龍袍上,像綻開的血花。
他整個人瞬間垮了,眼窩深陷,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花白,背脊佝僂得像個八十歲的老頭,仿佛被抽乾了所有精氣神。
秦易邁步上前,錦袍掃過金磚,沒發出半點聲響。
他撿起墨跡未乾的詔書,目光銳利如刀,逐字逐句審閱。
這既是禪位詔,也是罪己詔。雍和帝被迫承認“聽信讒言”“怠慢朝政”“國勢日頹”,最後寫下“龍體欠安,將朝政全權交予攝政王秦易處置”。
“很好。”
秦易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將詔書扔給身後的周倉,聲音冷硬。
“即刻明發天下,文武百官、各州各縣,誰也不能耽擱!”
他的目光再次鎖定禦案上的明黃綢緞,緩緩伸出手。
指尖觸到綢緞的瞬間,能感覺到下麵硬物的冰涼。
他猛地揭開綢緞!
一方白玉玉璽赫然在目!
白玉溫潤,泛著冷冽的光澤,方圓四寸的印身棱角分明,上紐交纏的五條神龍鱗爪清晰,仿佛下一秒就要騰空而起。
璽麵刻著八個蟲鳥篆字,古樸威嚴,透著穿越千年的厚重。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這是大廈傳國玉璽,是天命的象征,是天下的核心!
秦易穩穩握住玉璽,觸手冰涼,卻又隱隱透著一絲發燙。
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順著掌心蔓延全身,仿佛有無形的氣運在他體內奔騰。
就在此刻——
“咚!”
養心殿內外,數千玄甲衛齊齊跪倒,鎧甲碰撞聲“哢嚓哢嚓”連成一片,像驚雷滾過。
他們頭顱叩地,聲音震耳欲聾,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聲穿透宮牆,震得殿內燭火都在發抖。
“參見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