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錢胖子從錦緞被褥裡驚醒時,窗外剛傳來第一聲鳥啼。
不知為何昨天從七殺拳派返回,他便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幫主,天戮盟王盟主到訪。
錢胖子肥厚的手掌猛地攥緊,這個時辰登門怕是來者不善。
他盯著帳頂的蟠龍紋,喉結不自覺滾動了兩下。
一邊是新城貿易帶來的巨大利益,一邊是高高在上的濟州四派。
這是要逼自己站隊啊......
請王盟主前廳用茶。他翻身坐起,肚皮上的肥肉跟著顫了顫,再讓後廚備八珍席。
花廳裡飄著龍井的清香。
他跨過門檻時,王瀟正用銀箸夾起一塊翡翠燒麥,晨光透過雕花窗欞,讓這張年輕的臉顯得很是和善。
錢幫主,早。王瀟頭也不抬,燒麥在醋碟裡滾了半圈。
錢胖子堆起笑容入座,打起了十二分小心。
桌上擺著蟹黃湯包、三絲春卷、火腿煨筍......王瀟隻是慢條斯理地吃著,仿佛真是來嘗早點的。
無人說話,隻有飯菜的咀嚼聲,瓷勺碰著碗沿的輕響裡,錢胖子額頭慢慢滲出細汗。
這粳米不錯。一盞茶後王瀟終於放下碗,聽說濟州良田畝產很高?
錢胖子一怔:王盟主還懂農事?
按道理說,糧食都是百姓種的。王瀟用帕子擦了擦手,可為什麼年年有流民,甚至有人賣兒賣女,餓殍遍野?
茶盞在錢胖子掌心轉了三圈,最終隻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他當然知道答案——
四成歸佃租,三成交門派,兩成還印子錢,餘下的連糠麩都不夠吃。
可這話能說嗎?
說出來不是打四大聖地和十大派的臉?
錢某......慚愧。
王瀟忽然換了話題:幫主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這句話,讓錢胖子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個雪夜。
五個孩子擠在漏風的草屋裡,小妹臨死前攥著他的手指像枯樹枝,父親被幫派亂刀砍死的屍體抬回來時,懷裡還護著半袋糙米。
我......他嗓子有些發緊,隻想安安穩穩做生意。
王瀟點點頭,這與自己掌握的資料大體相當,因此昨日才沒有對巨鯨幫下手。
於是,他從懷裡拿出個錦盒。
錢胖子瞳孔驟縮——上次這小子拿出錦盒,裡麵裝的是兩幫幫主人頭。
這次盒子這麼小,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這是什麼小......小玩意?
他乾笑著去掀盒蓋,指尖卻不由自主地發抖。
四枚扳指靜靜躺在絨布上,起初錢胖子還有些不明所以,但細看之下突然臉色一白。
這特麽不是四派的掌門信物嗎!
玄鐵的七殺拳套指,寒玉的落楓莊主戒,鎏金的鐵衣門指虎,還有白秋水那枚著名的蛇骨扳指。
一早登門,總不好拎人頭來。王瀟抿了口茶,挺影響食欲的。
錢胖子聞言膝蓋一軟,差點從圓凳上滑下去。
誰問你扳指和人頭的區彆了,我想知道的是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