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秋風掠過校場,帶來遠處作坊的鍛打聲。
那裡正在將各派的鎮派神兵重鑄成犁鏵,峨眉的秋水劍、少林的降魔杖,都在爐火中化作鐵水。
第一具新犁出爐時,圍觀的老農突然跪地痛哭——
三年前奪走他兒子性命的青城派長老佩劍,就在其中。
冬至那天,濟州城飄起細雪。
王瀟站在鑄就的九鼎前,指尖撫過鼎身上兵甲儘銷四個新刻的大字。
鼎中沸騰的不是銅汁,而是各州獻上的五穀雜糧。
呂輕侯宣讀詔令的聲音回蕩在廣場上:即日起,廢武林舊製,立新章......
“推行《禁武令》,私藏兵刃者連坐......”
次年初春,天下局勢已趨於穩定。
沈清瀾擱下手中的朱砂筆,將謄抄好的《農政全書》段落分發給學童。
窗外傳來朗朗讀書聲,曾經的青山派弟子們正捧著改良過的典籍,誦讀著稻種培育的要訣。
她站在廊下微微眯眼,春風裹挾著新稻的清香拂過麵頰,遠處田野間已有農人彎腰插秧,一派祥和景象。
誰能想到,一年前這裡還是血火交織的江湖?
她攏了攏衣袖剛邁出門檻,便瞧見一道修長身影立在院外的老槐樹下。
王瀟今日沒穿那身冷硬的玄鐵甲,一襲素色長袍隨風輕揚,袖口沾染的朱砂像是乾涸的血跡。
此刻他手裡正把玩著一枚青梨,刀刃在果皮上遊走,削下的果皮連成長長的一條垂落在地。
“是時候送你那份大禮了。”
沈清瀾腳步一頓。
對於這個男人,她心裡始終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千峰山下的絆馬索,軍帳裡撕裂的衣帛,還有那些被熔成犁鏵的鎮派寶劍。
可也是這個男人,在血洗武林時唯獨放過了青山派。
不對,現在該叫青山書院了。
她垂眸看著地上蜿蜒的果皮,忽然覺得那像是一條吐信的蛇。
“什麼禮物?”
王瀟終於抬起頭,將削好的梨子拋了過來。
沈清瀾下意識接住,指腹觸到冰涼的果肉,低頭一看上麵刻著“氣運”二字。
汁水順著她的指縫滴落,在素色衣襟上洇開一片深色。
“過幾日便明白了。”
王瀟收起匕首轉身離去。
沈清瀾盯著他的背影,忽然將梨子重重砸在地上。
果肉四分五裂,“氣運”二字支離破碎。
數日後,天戮盟昭告天下——立國!
沒有人對此提出質疑。
自王瀟率軍橫掃六合以來,江湖門派儘數歸附,各地俯首稱臣,這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但當沈清瀾被推舉為女帝的消息傳出,所有人震驚了。
“什麼情況?”茶樓裡,說書人驚得折斷了醒木。
“天戮盟會答應?”酒肆中醉漢摔碎了酒碗。
天戮盟上下自然答應。
那些披堅執銳的士兵從不多問半句,各部將領更是早從屍山血海中練就了鐵律——王瀟的意誌,便是天意。
“為什麼是我?”
沈清瀾踹開王瀟府上大門時,男人正在擦拭那柄伴隨他征戰許久的寶劍。
寒光映著著半邊側臉,像是鍍了層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