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壽宮外,金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宮女太監們齊刷刷跪了一地。
姬昭月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下意識整理了下衣冠,都在外麵候著。
腳步聲在空蕩的宮殿中回響,穿過三重朱漆大門,走過雕梁畫棟的長廊,最終她停在最裡間的佛堂門前。
檀香的氣息從門縫中滲出,隱約能聽到木魚敲擊的聲響。
母後。
姬昭月推開門輕聲喚道,聲音裡帶著難得的柔軟。
佛堂內,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婦人正跪坐在蒲團上。
她身著素色錦袍,手腕上掛著一串紫檀佛珠,麵容慈祥得如同廟裡的菩薩。
聽到呼喚,木魚聲慢慢停了下來。
來了?
孫太後頭也不回,聲音平靜如水。
姬昭月輕手輕腳地走到母親身旁,跪坐在另一個蒲團上:母後近日氣色越發好了。
孫太後這才轉過頭,仔細打量著女兒。
那雙看似渾濁的老眼深處,閃爍著銳利的光芒:可皇帝的臉色不太好啊。
她伸手撫過對方眼下的青黑,怎麼,那幫老骨頭又在朝堂上鬨事了?
唯有在母親麵前,姬昭月才能卸下所有偽裝,當年若不是母親運籌帷幄,她這個女兒身怎麼可能坐上龍椅?
想到這裡,姬昭月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內閣那幾個老狐狸近日又安插人手.....她一字不漏地將朝中之事娓娓道來。
說到濟北行省的布局時,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提到陸銘澤時,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
隻是巧妙隱去了被王瀟氣破防之事。
孫太後靜靜聽著,手中佛珠一顆顆撚過,直到女兒說完她才突然開口:
你的意思是,王淩嶽的兒子變化很大?
姬昭月心頭一跳,母後果然還是敏銳,一下子就抓住了刻意輕描淡寫的部分。
她強作鎮定,甚至故意歎了口氣:那廝不過是些小打小鬨,開了個工坊罷了。倒是明月.....
最近與他來往頗密,我這個做姐姐的說又說不得,更不便與她爭搶....
糊塗!
孫太後手中佛珠重重拍在案幾上,明月那丫頭越發不懂事了!一個紈絝子弟而已,值得她這般上心?
隨即老婦人眼中寒光一閃,改日我非得好好說教說教她不可!
姬昭月聞言低下頭,掩飾住嘴角的笑意。
這時孫太後突然起身,那雙布滿皺紋的手緊緊握住女兒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昭月,你給我記住,我們孤兒寡母想在這吃人的皇宮活下去,想真正掌握權力.....就要對彆人狠,對自己更狠!
姬昭月被捏得生疼卻不敢抽手,隻能重重點頭。
至於陸銘澤那小子.....
孫太後鬆開手,語氣緩和了些,年輕有為,是個好棋子。你要多加籠絡,讓他衝鋒陷陣!
她踱步到窗前繼續說道,朝堂之上,最忌意氣用事。要學會忍耐,學會妥協....最好讓他們狗咬狗!
姬昭月眼中晦暗不明。
母後的教誨與她不謀而合,隻是....想到陸銘澤溫暖的懷抱,心裡竟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
女兒明白。
孫太後又囑咐了幾句朝中要務,這才揮手讓人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