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鬆江,一間月租一千二的十平米出租屋,就是張夜目前的整個世界。窗外,初夏的梅雨淅淅瀝瀝,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潮氣,透過老舊的窗縫滲進來,混合著屋內泡麵殘留的味道,構成了一種典型的、屬於滬漂失敗者的氣息。
電腦屏幕上,是剛剛被刷新的郵箱界麵,唯一的新郵件是一封措辭禮貌卻冰冷的拒信:“感謝您投遞我司‘新媒體運營助理’崗位,經過評估,您的經曆與我司目前崗位要求略有出入……”這已經是這個月收到的第七封了,距離他從一所不算好也不算差的二本院校畢業,整整過去了一年。
張夜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本就有些淩亂的短發更像一團草。他身高186,骨架勻稱,臉是時下流行的那種帶點冷淡感的帥氣,但此刻,這張臉上隻有熬夜後的憔悴和長期求職無果的麻木。畢業時的那點意氣風發,早已被現實磨得一點不剩。身邊的同學,要麼考研上岸,要麼靠家裡關係進了不錯單位,最不濟的也找了個銷售工作勉強糊口。隻有他,高不成低不就,眼高手低地蹉跎到了現在,銀行卡裡的餘額,交完下個季度房租後,恐怕連吃頓像樣的火鍋都要掂量掂量。
“媽的。”他低聲咒罵了一句,不是針對那家公司,更像是針對自己這無能的人生。他站起身,狹小的空間讓他感覺憋悶,幾步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潮濕的空氣夾雜著雨絲撲麵而來,稍微驅散了些屋裡的沉悶。樓下是嘈雜的城中村街道,晚歸的電瓶車喇叭聲、小販的叫賣聲、還有不知哪家夫妻的爭吵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幅鮮活又殘酷的市井圖卷。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像個被困在玻璃罐裡的蟲子,看得見外麵的熱鬨,卻怎麼也衝不出去。
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晚餐那碗老壇酸菜牛肉麵顯然已經不足以支撐他熬夜投簡曆消耗的能量。他歎了口氣,認命地拿起手機和鑰匙,套上一件洗得發白的t恤,決定下樓去那家24小時便利店買個麵包,或者運氣好能趕上關東煮的最後一批。
雨不大,但很密。張夜沒打傘,任由冰涼的雨絲落在臉上、身上,似乎這樣能讓自己清醒一點。便利店就在出租屋對麵,穿過一條窄巷就是。巷子沒有路燈,隻有儘頭便利店透出的光,勉強照亮濕滑的地麵。他縮著脖子,快步走著,隻想趕緊買到吃的回去繼續麵對那堆石沉大海的簡曆。
就在他走到巷子中段時,異變陡生。
毫無征兆地,一道極其詭異的、非金非鐵的暗紫色光芒,如同擁有實體一般,撕裂了沉悶的雨夜,從極高的天際垂直墜落,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在了張夜前方不到五米的地麵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那光芒落地時甚至沒有聲音,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但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能扭曲空間的波動瞬間擴散開來。張夜隻覺得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力量迎麵撞來,他甚至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整個人就像被一輛高速行駛的卡車撞到,猛地向後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濕冷肮臟的水泥地上。
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痛,眼前瞬間被黑暗吞噬。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模糊的視線裡,隻看到那團暗紫色的光芒如同有生命的黏液,迅速滲入了地麵,消失不見,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他的幻覺。隻有渾身上下散架般的疼痛和冰冷的雨水在提醒他,這不是夢。
……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分鐘,也許是一個小時。張夜被一陣徹骨的寒意凍醒。他呻吟著,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發現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著抗議,尤其是後腦,疼得他直抽冷氣。雨水已經將他渾身澆透,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冰冷黏膩。
“我……怎麼了?”他晃了晃依舊昏沉的腦袋,努力回憶。巷子,雨夜,去買東西……然後,光!那道詭異的光!
他猛地抬頭看向前方,巷子空無一人,地麵濕漉漉的,沒有任何被撞擊或灼燒的痕跡,仿佛那道光從未出現過。是幻覺?低血糖導致的暈眩?還是……被什麼東西砸暈了?
他扶著潮濕冰冷的牆壁,勉強站了起來,檢查了一下身體。除了摔疼的地方,似乎沒有明顯的傷口。真是見了鬼了。他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大概是摔倒時咬到了口腔內壁。現在他隻感覺頭暈眼花,又冷又餓,那種強烈的虛弱感和求生欲,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吃的……必須馬上吃點東西……”這個念頭占據了上風,壓過了對剛才詭異事件的驚疑。他踉蹌著,繼續朝巷子儘頭的便利店走去。
便利店的自動門發出“歡迎光臨”的機械女聲。店裡燈火通明,暖氣開得很足,與外麵陰冷的雨夜形成鮮明對比。隻有一個年輕的男店員正靠在收銀台後玩手機,聽到聲音抬了下眼皮,看到落湯雞似的張夜,又漠不關心地低下頭去。
張夜沒心思理會旁人的目光,徑直走向放麵包和飯團的貨架。他拿起一個最便宜的金槍魚飯團,又鬼使神差地拿了一根熱量更高的火腿腸。走到飲料櫃前,他想拿瓶礦泉水,但手指卻不由自主地伸向了旁邊貨架上的、促銷打折的功能飲料。身體的本能在渴求能量,大量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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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錢的時候,年輕店員似乎聞到了張夜身上因為淋濕而更明顯的、混合著出租屋黴味和汗味的氣息,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動作麻利地掃碼、裝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這種細微的表情,在過去一年裡,張夜在無數麵試官、便利店店員、甚至小區保安臉上都看到過,他早已麻木,但此刻,或許是剛經曆了詭異事件,或許是極度的虛弱放大了感官,這股嫌棄像一根細針,輕輕紮了他一下。
他拎著塑料袋,沒有立刻離開。便利店的玻璃窗邊有一排高腳凳,他需要坐下來,立刻補充能量。他撕開飯團的包裝紙,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往嘴裡塞。冰冷的米飯、寡淡的金槍魚醬,此刻卻如同珍饈美味。他幾口吃完飯團,又剝開火腿腸,同樣快速消滅。最後,他擰開功能飲料的蓋子,仰頭“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甜膩的、帶著強烈人工香精味道的液體湧入喉嚨,帶來一陣短暫的刺激感。隨著糖分和咖啡因迅速被吸收,他感覺冰冷的四肢開始回暖,昏沉的大腦也清醒了不少。
然而,就在這時,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他放下飲料瓶,無意間抬頭,目光掃過對麵玻璃窗。玻璃映出的,除了便利店貨架的倒影,還有那個正在玩手機的店員。張夜的目光無意識地在那店員身上停留了一瞬,心裡下意識地閃過一個念頭:“這哥們兒,個子不高,估計也就一米七出頭,頭發還挺濃密……”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一股完全陌生的、灼熱的氣流,毫無征兆地從他小腹深處後來他知道那裡大概叫丹田)猛地竄起,如同脫韁的野馬,瞬間湧向四肢百骸!
“呃!”張夜悶哼一聲,差點從高腳凳上摔下去。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一塊被放入熔爐的鐵,正在被瘋狂地重塑、擠壓!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肌肉纖維劇烈地抽搐、拉伸又收縮,皮膚表麵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和難以忍受的瘙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