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碾過灰蒙蒙的天際線,降落在闊彆已久的城市。
艙門洞開,許湛挺拔的身影率先步出,身後跟著衣著考究、氣質明豔的周欣然。
他自然地接過她的行李箱,兩人一前一後穿過湧動的人潮。
卓然的氣質如同無形的聚光燈,瞬間攫取了周遭的目光。
許湛步履匆匆,夏小棠的身影占據了他的腦海。
這幾年,那個二十歲的女孩獨自生活,過得怎樣?不易是必然的……
“許湛!欣然!”接機的張老師奮力揮手,臉上堆滿熱切的笑容。
他目光飛快地在兩人身上逡巡,尤其在許湛手中那隻醒目的女士行李箱上停留片刻,嘴角隨即咧開一個心照不宣、帶著濃厚“了然”意味的弧度。
“都安排妥當了!”張老師迎上前,聲音裡帶著試探,“是先回係裡報到,還是……先回家安頓?”“家”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長。
“回係裡。”許湛的聲音平穩無波,“手續先辦完。”
他側過臉,目光短暫掠過周欣然,“欣然也累了,長途飛行耗神。一起把流程走完,早結束早休息。”
“哎呀,係裡可還備著歡迎儀式呢!”張老師臉上的喜色幾乎要溢出來,
“你這次可是給咱掙了大臉麵!那篇論文登上的期刊……”他壓低聲音,難掩激動,“分量太重了!學生們都翹首以盼,等著你這‘海歸’講講國際前沿的風向呢!”
他熱切的目光在許湛和周欣然之間跳躍,暗示著某種不言而喻的“關聯”。
一直安靜旁觀的周欣然,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
她伸出手,指尖在許湛的袖管上輕輕一推:“阿湛…去吧。我不礙事。彆讓那些期盼落了空,去給他們,點燃星火。”
許湛下頜線條似乎繃緊了一瞬,隨即,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
張老師拉開抽屜,取出兩個鼓鼓的信封。
許湛眉頭瞬間簇緊,一種冰冷的不祥預感攫住了他。
“許湛…”張老師將其中一個信封推到他麵前,臉上帶著一絲邀功般的得意,“這是你打過來的錢,都在這兒了。”
許湛瞳孔微縮:“你沒給她?”
“嘖!”張老師衝他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不少呢!你在國外省吃儉用多不容易?她一個小姑娘,在食堂吃飯能花幾個錢?”
他湊近些,語氣近乎推心置腹,“留著吧,以後……你也好脫身。這些獎學金不在明賬上,她壓根兒不知道。”
周欣然伸手接過信封,指尖攆過厚厚一遝鈔票:“這還是外幣呢?不少呢?…”她抬眼看向許湛,語氣帶著嗔怪,“許湛!你把每個月的助學金獎學金都寄回來了?你怎麼這麼傻!”
“國外…有勤工儉學的崗位…”許湛的聲音從緊咬的後槽牙縫裡擠出,拳頭在身側攥得死緊,“……謝謝張老師,還是您…想得周到。”
張老師咧嘴一笑,露出大牙:“你也彆光謝我,是吳教授提醒的。畢竟…你以後就是他的得力助手,他得替你長遠考慮。”
他像是想起什麼,又拿出另一個明顯更舊、也更皺的信封,“喏,這個,我也一直替你存著呢。”
許湛盯著那個信封,眉頭鎖得更深:“這是…?”
張老師嗤笑一聲,嘴角噙著毫不掩飾的譏誚:“嘿!你說那夏小棠,傻得可真夠沒邊兒的!月月雷打不動,二十塊,巴巴兒地讓我給你寄!”
他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喏,都在這兒了。”
許湛隻覺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一股血氣直衝頂門。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幾乎是機械地接過那第二個信封,觸手是厚厚一遝,全是十元的舊鈔,邊緣磨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