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內。
無影燈的光芒冰冷而刺眼,夏小棠被安置在產床上,身體被一陣強過一陣的宮縮瘋狂撕扯。
劇烈的疼痛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幾乎要將她的意識徹底淹沒。
汗水早已浸透她的發絲與病號服,濕漉漉地黏在皮膚上。
“用力!已經看到頭了!跟著我,吸氣——用力!”助產士的聲音急促。
夏小棠死死咬住失色的下唇,依循著指令,一次次凝聚起全身的力氣。
可一次又一次,在她覺得已經耗儘所有時,那期待中的解脫依然沒有到來。
體力在飛速流逝,絕望如同冰水,漸漸浸透四肢百骸。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她虛弱地搖頭,眼淚混著汗水滑落鬢角,聲音細若遊絲。
意識在渙散的邊緣徘徊…
“同誌!堅持住,馬上就勝利了,想想你可愛的孩子,想想你愛人……”護士一邊為她拭去額角的汗,一邊溫聲鼓勵。
方才在病房外,她看得分明,那個男人是如何緊握著她的手,滿眼焦灼。
“愛人”二字讓夏小棠心頭猛地一緊。
許湛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闖入腦海——他抱著她,滿臉全是汗,連指尖都在發顫,卻始終沒有鬆開半分……還有他那句落在耳畔的話:“乖,不怕……我在……”
那句“我在”,仿佛帶著奇異的力量,再次回響在她耳邊。
她流下淚水,似乎也給了她一股莫名的勇氣。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用儘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誌,抓住了助產士指令的節奏,再次集中起全身的力量,發出了一聲近乎決絕的低吼。
……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一個世紀。
一聲清亮有力的嬰兒啼哭,如同破曉的曙光,驟然撕裂了產房內凝固的緊張!
“出來了!是個男孩!”助產士帶著喜悅宣告。
緊接著,是更為忙碌的後續處理聲。
夏小棠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骨頭,癱軟在產床上,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疲憊地閉上眼,隻有胸膛劇烈的起伏證明著她剛剛經曆了一場怎樣艱苦的戰役。
護士將清理乾淨、包裹妥帖的嬰兒抱到她眼前。那個小小的人兒,皮膚還紅紅的,閉著眼睛卻兀自響亮地啼哭著,充滿了原始的生命力。
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和酸楚,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臟。
淚水再次無聲地滑落,這一次,卻帶著劫後餘生的溫度。
“寶寶……”她沙啞地喃喃,想伸手去碰觸,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護士細心地將嬰兒輕輕放在她枕邊:“很健康,六斤六兩。你先休息一下。”
小家夥的哭聲漸漸低弱下去,變成細小的哼唧,小臉無意識地蹭著母親的鬢角。
夏小棠喘息著感受那微弱的觸感,終於徹底閉上眼睛,沉入疲憊的深淵。
意識模糊前,一個念頭閃過:護士把孩子抱出去了……許湛……他還在外麵嗎?
此刻,她莫名地想讓他看看這個孩子……儘管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這是他的骨血……
……
夏小棠睡得很沉,卻極不安穩。夢境的碎片光怪陸離地交織——
校園宿舍樓下,許湛穿著乾淨的白襯衣,眉眼俊朗,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走向她……“小棠……我想抱抱孩子……可以嗎?”
夏小棠深深望著他,將孩子遞到他懷中。寶寶乖巧地依偎著,父子倆一同笑了起來,那笑容明亮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