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到辦公室門口,裡麵隱約傳出的對話聲就讓夏小棠頓住了腳步。
她掙脫卓瑪的攙扶,踉蹌著貼近那扇深色的木門。
“……齊校!西北那邊有確切消息了嗎?”——是吳敬業焦急的聲音。
這句話狠狠砸在夏小棠心上。
最後一絲僥幸也被徹底粉碎,許湛真的出事了……她渾身冰涼,倚著門框才勉強站穩。
門內,齊振國的聲音沉重:“目前通訊完全中斷,所有消息都還是零碎和未經核實的。具體情況、人員傷亡,包括許湛同誌的確切狀況……我這裡也還在等待上級的確切通知。”
“齊校!阿湛他一定不能有事啊……”周欣然帶著哭腔的聲音緊接著傳來。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自亂陣腳。”齊振國試圖安撫,“要相信組織,上級已經啟動了最高級彆的應急程序,正在全力營救。但在得到官方確認前,我們誰都不清楚現場的真實情況。”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更加沉重:“我們現在能做的,也是必須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一有確切消息,我保證,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門外的夏小棠,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她緩緩轉過身,背靠著冰冷的牆壁,一點點滑蹲下去。
無聲地從嬰兒車裡抱出安安,臉頰深深埋進孩子柔軟溫熱的頸窩,貪婪地汲取著這唯一能支撐她的暖意。
她隻知道西北條件艱苦,卻從未想過,他身處的核心科研任務,竟隱藏著如此致命的危險……
許湛臨走那天的畫麵不受控製地浮現在眼前——他站在吉普車旁,逆著光,對她露出一個極其克製的微笑。
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盛滿了她當時讀不懂的複雜情緒。如今想來卻痛徹心扉——那個眼神,分明在訴說著不舍……
冰涼的淚水無聲滑落,滴在安安柔嫩的臉頰上。
孩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濕涼和母親無法抑製的悲傷驚擾,小嘴一癟,委屈地啼哭起來。
“小棠……”卓瑪蹲下身,心疼地攬住她單薄的肩膀,“彆這樣,你會嚇著孩子的。我們先回去,好不好?我讓齊銘想辦法打探,一有消息立刻告訴你……”
就在這時,門內的對話似乎停頓了一下,周欣然警覺的聲音傳來:“外麵什麼聲音?好像……有孩子在哭?”
這句話瞬間澆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夏小棠。
她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中閃過一絲驚慌,對著卓瑪急促低語:“我們走吧……!”
她慌亂地抱起安安,用袖子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
此刻她也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和處境——她連光明正大為他悲傷的資格都沒有…
她幾乎是逃離一般,抱著孩子快步走向走廊儘頭。卓瑪急忙推起嬰兒車,緊緊跟上。
一路無話。直到將夏小棠送回家。
夏小棠把睡著的安安輕輕放在床上,細心地蓋好被子。
剛剛還在流淚的她此刻卻冷靜得與方才判若兩人。
卓瑪還想留下陪她。
“卓瑪,謝謝你。”夏小棠打斷她,聲音維持著異常的平靜,“你先回去吧,我有點累,想自己待一會兒。”
她甚至對卓瑪笑了笑,那笑容生硬得讓卓瑪感到陌生。
卓瑪拗不過她,隻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當房門被輕輕帶上的那一刻,世界仿佛瞬間寂靜。
夏小棠臉上所有的平靜,寸寸碎裂。她緩緩地、無力地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床沿。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睜大了空洞的雙眼,任由淚水像開了閘的洪水,洶湧地、無聲地奔流。
她抬起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將所有的嗚咽與悲鳴都堵在喉嚨深處,瘦削的肩膀因這極致的壓抑而劇烈地聳動著。
她了解他……太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