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廳後堂裡,藥味濃得散不開,還混著股陳腐味兒,悶得人胸口發堵。宋江躺在榻上,蓋著厚厚的錦被,臉蠟黃裡透著死灰,眼窩陷得能塞進顆石子,呼吸一會兒急一會兒慢,弱得跟要斷氣似的。戴宗和宋清垂著手站在床邊,臉都白了,跟驚弓之鳥似的。這些日子的打擊——蔣敬當眾算賬、吳用提議招安被罵慘、離間計石沉大海,尤其是芒碭山那邊隱約傳來的、讓人心裡發毛的“雷聲”——早把這“及時雨”最後一點精氣神榨乾了。他就像頭掉在陷阱裡、渾身是傷的老獸,隻剩喘氣和在心裡罵人的勁兒。
可跟這死氣沉沉就隔一堵牆的另一間偏房裡,氣氛也壓得人喘不過氣。這兒軟禁著以前的“智多星”吳用,沒鐐銬沒籠子,可門口白天黑夜都守著戴宗的兩個心腹,窗外還時不時晃過些看著就不像普通巡邏的人影——這都是看不見的鏈子。以前他搖著羽扇、跟人聊得熱火朝天的勁兒,早沒了,隻剩一個人坐著歎氣。
吳用枯坐在窗邊,望著院子裡那棵葉子掉光、枝椏歪歪扭扭的老槐樹,眼神空得很。桌上的油燈芯結了個黃疙瘩,映得他臉更暗。手裡無意識地摸著涼透的《戰國策》,書邊都被摸得起了毛,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他心裡比這深秋的夜還冷。
想當年,梁山泊剛立的時候,他跟宋江、晁蓋在聚義廳發誓要替天行道,多提氣啊!他總覺得自己滿肚子計謀,能幫宋江乾出番大事業。可現在呢?晁蓋早沒了,宋江……眼前這宋江,早不是以前那個肯散錢助人的“呼保義”了,成了個被權力和怕死的心困住、變得疑神疑鬼、小肚雞腸,甚至敢勾連仇人、賣兄弟的窩囊廢!
王淩峰的崛起跟擋不住的洪水似的,手段又高,眼界又寬,實力漲得還快,一次次把他的計謀拆得稀碎,也一次次打破他以前的想法。玻璃香水能變錢,跟海外做生意賺得盆滿缽滿,還造出了能打雷的火器,更彆說那神出鬼沒的“暗影”和哪兒都有的“夜梟”……這些事兒,讓他覺得自己特沒用。他不得不認,在真本事和超前的眼光麵前,自己那點小聰明小算計,根本不夠看。
尤其是宋江想搞離間計,反倒被王淩峰利用,把聯盟弄得更結實之後,吳用心裡最後一點對宋江的指望也沒了。這哪兒是蠢啊,簡直是自找丟人!把最後一點希望放在這麼個糊塗蛋身上,不是跟他一起完蛋嗎?
更讓他怕的是王淩峰的態度。那天在聚義廳,王淩峰看他的眼神,平靜裡帶著點啥都知道的冷淡,好像早把他看透了,卻懶得立刻動手。這種等著被算賬的滋味,比刀架在脖子上還難受。他清楚自己以前跟王淩峰鬨過不少彆扭,仇早就結下了。現在宋江快倒了,王淩峰收拾完宋江,下一個會不會是他?他吳用還能活嗎?
“不能再在這兒待了……”一個念頭跟毒蛇似的纏上他的心,“留在這兒,隻能給宋江當陪葬!”
想活的念頭,壓過了所謂的“義氣”和剩下的臉麵。他必須離開這是非窩,這馬上要被血和火吞了的籠子!
一股狠勁兒從心裡冒出來。他猛地站起來,理了理皺巴巴的衣裳,對門口看守的嘍囉沉聲道:“去跟公明哥哥說,吳用……有要緊事見他。”
嘍囉不敢耽誤,趕緊去報信。
沒一會兒,吳用被帶到宋江的病榻前。那股子藥味差點讓他吐出來。他看著榻上那個瘦得脫了形、眼神渾渾噩噩的宋江,心裡啥滋味都有——有點可憐,有點惡心,更多的是想趕緊解脫的衝動。
“公明哥哥。”吳用彎了彎腰行禮,聲音乾得很。
宋江勉強睜開眼,看見是吳用,渾眼裡閃過一絲弱得像火星的光,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學究……你來了……是不是……是不是有辦法了?”聲音啞得快聽不清,還帶著最後一點盼頭。
吳用心裡揪了一下,可還是硬起心腸搖了搖頭:“哥哥,我今天來,不是來出主意的。”
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我……本事不行,最近又累又煩,對山寨的事兒,已經幫不上忙了。繼續留在這兒,恐怕隻會添亂,對哥哥也沒好處。所以……我是來跟哥哥辭行的。求哥哥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讓我……下山回家,回鄆城,能保住條命,安安穩穩過剩下的日子就行。”
這話跟冰水似的澆在宋江頭上,讓他猛地一震!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可渾身沒力氣,隻能死死盯著吳用,眼裡全是不敢信和被背叛的火氣!
“你……你說啥?”宋江的聲音尖得像破了的鑼,還帶著顫,“辭行?回家?吳學究!你……你也要走?!”
戴宗和宋清也驚呆了,你看我我看你,都慌了。
吳用躲開宋江嚇人的眼神,低聲說:“哥哥明事理。現在這情況,不是我能管得了的。王淩峰勢力大,人心也向著他,哥哥……也該好好養著。我留在這兒,隻會讓人懷疑,對哥哥、對山寨都不好。不如我走了,或許……還能留點兒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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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臉麵?”宋江猛地咳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嘴角滲出血絲,他指著吳用,手指抖得厲害,“吳用!你……你是怕了!你是看大勢不好,想撇乾淨自己,自己保命!你想投靠王淩峰!是不是?!”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滿是鑽心的猜疑和恐懼!在他現在這扭曲的心裡,不管誰離開他,肯定是去投靠那個可怕的敵人!
吳用臉色一白,心裡又難過又覺得可笑。他抬起頭,直直看著宋江:“哥哥這話是啥意思?我要是想投靠王淩峰,還用得著來跟你辭行?直接去獨龍崗不就完了?我就是……心灰意冷了,想求個安穩罷了。”
“安穩?哈哈……咳咳……”宋江慘笑起來,跟瘋了似的,“這梁山泊,哪兒還有安穩日子過?!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要是完了,你吳用還能活?王淩峰會放過你?!你現在要走,就是背叛!就是想去給王淩峰搖尾巴討好!”
怕到了頭,疑心也瘋了,宋江徹底沒了分寸。他不能放吳用走!吳用知道他太多秘密,尤其是那些見不得人的、跟高俅勾連的事兒!一旦吳用落到王淩峰手裡,他宋江就真的沒救了!
“戴宗!宋清!”宋江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喊,嗓子都劈了,“看好他!給我看好他!沒我的命令,不準他踏出這屋子一步!多派人手!盯緊點!要是讓他跑了,我要你們的命!”
戴宗和宋清嚇得魂都快沒了,趕緊應:“是!哥哥!”
吳用僵在那兒,看著眼前這個又喊又叫、臉都扭曲了的宋江,心裡最後一點情分和指望,全沒了,隻剩冷冰冰的絕望和一點嘲諷。他本來想體體麵麵地走,留最後一點尊嚴,沒想到換來了這麼窩囊的囚禁。
“公明哥哥……你……”吳用想說啥,最後隻化成一聲長長的歎氣,轉過身,腳步沉得像灌了鉛,走回那間跟籠子似的偏房。背影孤孤單單的,滿是英雄末路的淒涼。
房門在他身後“哐當”關上,落鎖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窗外,看守的人影又多了幾個。
宋江癱在榻上,大口喘著氣,眼神散得很,嘴裡喃喃叨叨:“不能走……誰都不能走……都是叛徒……都想害我……”
戴宗和宋清你看我我看你,眼裡的恐懼更深了。他們知道,宋江已經徹底瘋了。而他們,也被這瘋勁兒卷著,越陷越深。
吳用回到屋裡,頹頹地坐下。窗外,天黑得跟潑了墨似的。他抬起手,手指發顫,慢慢撕下《戰國策》的封麵,揉成個團,狠狠扔到角落。
智謀?義氣?在真權力和瘋了的人心麵前,原來這麼不值錢。
他閉上眼,兩行眼淚悄悄滑下來。這聚義廳,終究成了埋忠義、埋智慧的墳。而他吳用,也成了這墳裡,最早被拉來陪葬的人。可他,甘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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