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爹的家在靠山屯東頭,是個用矮土牆圍起來的小院。土牆不高,約莫齊腰,上麵爬著幾株乾枯的牽牛花藤,雖然葉子已經凋零,但藤蔓盤繞,彆有一番韻味。院子大門是簡陋的木質柵欄門,上麵掛著一個褪色的紅燈籠,透著幾分年節的喜慶。
推開柵欄門,映入眼簾的是三間坐北朝南的正屋,牆壁是土坯砌成的,外麵抹了一層黃泥,顯得厚實而堅固。屋頂覆著青灰色的瓦片,屋簷下掛著幾串曬乾的紅辣椒和玉米棒子,色彩鮮豔,透著豐收的氣息。院子西側是一間低矮的灶披間,煙囪裡正冒著嫋嫋青煙,隱約傳來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和飯菜的香氣。院子角落裡搭著雞窩和豬圈,幾隻母雞正在雞窩裡刨食,一頭肥碩的黑豬躺在豬圈裡,悠閒地哼唧著。
石頭爹的老伴——石頭娘,是個手腳利落、麵容慈祥的老婦人,約莫六十多歲,頭發已經花白,梳成一個簡單的發髻,身上穿著一件深藍色的粗布棉襖,袖口磨得有些發亮。她正站在灶披間門口,手裡拿著一把鍋鏟,看到石頭爹帶著個陌生年輕人回來,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但很快就換成了熱情的笑容:“當家的,回來啦?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後生?”
“是啊,老婆子!”石頭爹點點頭,把馬驥拉到跟前,“這後生叫馬驥,是外鄉人,迷路摔暈在後山,俺給捎回來了。讓他在咱們家將養幾天。”
院子裡,一個憨厚壯實的年輕後生正光著膀子劈柴,肌肉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結實。他約莫二十出頭,皮膚黝黑,濃眉大眼,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看到馬驥,他也停下了手裡的活計,咧開嘴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爹,娘,這位大哥是?”
“這是你馬大哥,”石頭娘笑著說,“快彆劈柴了,先幫你馬大哥把東西拿進屋,讓他歇歇。”
“哎!”年輕後生——石墩,爽快地答應著,放下手裡的斧頭,走上前來,熱情地對馬驥說:“馬大哥,快進屋坐!一路辛苦啦!”
馬驥看著眼前這一家人淳樸熱情的樣子,心裡充滿了感激,連忙拱手說道:“多謝伯父伯母,多謝石墩兄弟!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石頭娘擺擺手,拉著馬驥的手就往屋裡走,“後生仔,快進屋歇歇,俺給你端熱水洗洗臉,再弄點吃的墊墊肚子。”
屋裡的陳設很簡單,卻收拾得乾乾淨淨。正屋中間擺著一張老舊的八仙桌,四周放著幾把木椅,牆壁上貼著一張泛黃的“福”字。裡屋鋪著土炕,上麵疊著整齊的被褥,雖然是粗布做的,但洗得乾乾淨淨,透著陽光的味道。
石頭娘給馬驥端來一盆溫熱的清水,又遞給他一條粗布毛巾。馬驥洗了把臉,清水洗去了臉上的塵土和疲憊,整個人頓時清爽了許多。緊接著,石頭娘又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糙米飯,一碗醃製的鹹菜,還有一個香噴噴的煮雞蛋,擺放在八仙桌上:“後生,一路顛簸,肯定餓壞了,先將就著吃點,墊墊肚子。等晚上,俺給你殺隻雞,好好補補身子。”
馬驥確實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也顧不上什麼客氣,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糙米飯雖然口感粗糙,但帶著濃鬱的米香;鹹菜鹹香可口,下飯得很;煮雞蛋更是蛋白緊實,蛋黃沙軟,帶著純粹的蛋香。這些簡單的食物,沒有澳門那些異域風味的複雜,卻帶著食材本身最質樸的味道,竟然讓他覺得格外香甜,吃得熱淚盈眶。
“慢點吃,慢點吃,彆噎著!”石頭娘坐在一旁,慈祥地看著他,時不時給他添點米飯,“不夠還有,鍋裡還多著呢!”
吃過飯,馬驥的精神好了許多。他走出屋子,在院子裡活動筋骨,伸展著酸痛的四肢,仔細觀察著這個小小的農家院落和整個村子。
年關將近的氣氛在這裡愈發濃鬱了,仿佛空氣都在跳動著興奮的因子。
石頭娘又回到了灶披間忙碌起來,這次是在蒸製年糕。她把提前泡好的糯米磨成粉,加水揉成光滑的麵團,然後放進鋪著蒸籠布的蒸籠裡。灶火熊熊燃燒,鍋裡的水很快就燒開了,蒸汽騰騰地往上冒,帶著濃鬱的糯米香甜氣息,彌漫了整個小院,讓人聞著就忍不住流口水。石頭娘一邊添柴,一邊哼著小曲,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石墩劈完柴,又拿起抹布,仔細擦拭著院子裡的農具——鋤頭、鐮刀、犁耙,每一件都擦得鋥亮。他嘴裡念叨著“除舊迎新”,神情專注而認真。馬驥湊過去看,隻見那些農具雖然老舊,卻保養得很好,沒有一點鏽跡,顯然是石墩平日裡愛惜的結果。
石頭爹則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裡的老槐樹下,手裡拿著幾張新買的紅紙和一支毛筆,還有一瓶研好的墨汁,正琢磨著該怎麼寫春聯。他時不時地用手指在紅紙上比劃著,嘴裡念念有詞,顯然是在構思對聯的內容。
不僅石頭家,整個村子都沉浸在忙碌而喜慶的氛圍中。馬驥站在院子裡,能看到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冒著炊煙,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的香氣——有蒸饅頭的麥香,有燉肉的肉香,有炒瓜子的焦香,交織在一起,讓人垂涎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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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道上,不時有村民來來往往,每個人都麵帶笑容,腳步匆匆。有婦人提著籃子,去鄰居家串門,籃子裡裝著自家做的糕點或鹹菜,互相贈送;有男人扛著新買的年畫或鞭炮,興高采烈地往家走;有老人坐在門口,一邊曬太陽,一邊用彩紙剪著窗花,剪刀在他們手中靈活地翻飛,不一會兒,一張栩栩如生的“連年有餘”蓮花和魚)或“喜鵲登梅”就剪好了,色彩鮮豔,寓意吉祥。
幾個孩童穿著嶄新的棉襖,在村道上追逐嬉鬨,手裡拿著零散的小炮仗,時不時點燃一個,“啪”的一聲響,嚇得旁邊的小雞四處逃竄,他們卻樂得哈哈大笑。還有的孩童手裡拿著風車或糖人,嘴裡哼著童謠,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
村中央的打穀場上,更是熱鬨非凡。十幾個精壯的後生正在練習舞龍,為新年的慶典做準備。那條龍是用竹篾和彩布紮成的,龍身約莫十幾米長,覆蓋著鮮豔的紅、黃、綠三色彩布,上麵綴著金色的鱗片和流蘇,雖然不算精致,卻充滿了生氣。龍頭碩大,張著血盆大口,露出潔白的牙齒,眼睛是用玻璃珠做的,炯炯有神。
後生們分成兩組,一組舉著龍身,一組舉著龍珠,伴隨著鑼鼓的節奏,喊著“一二、一二”的號子,笨拙地讓龍身翻滾、遊走、盤旋。起初,他們的動作還很不協調,龍身時而歪歪扭扭,時而停滯不前,引得圍觀的村民陣陣善意的哄笑。但他們並不氣餒,一遍遍地練習著,漸漸地,動作越來越熟練,龍身也變得靈活起來,時而昂首挺胸,仿佛要直衝雲霄;時而俯身盤旋,仿佛在巡視大地;時而追逐著龍珠,做出各種騰挪跳躍的動作,引得圍觀的村民陣陣喝彩。
馬驥還看到,村裡那間小小的祠堂門口,幾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圍坐在一起,神情嚴肅地商議著什麼。他們麵前擺著一張桌子,上麵放著一本泛黃的本子和一支毛筆,顯然是在安排除夕祭祀和新年慶典的各項事宜——誰來主持祭祀,誰來抬祭品,社火表演的順序是什麼,儺戲班子什麼時候進村,各項事宜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這就是古代的‘春節’啊……”馬驥站在院子裡,看著眼前這忙碌而喜慶的景象,內心感慨萬千。沒有電視春晚的喧囂,沒有手機紅包的誘惑,沒有春運大軍的擁擠,有的隻是這種最原始、最質樸的對辭舊迎新的期盼,對來年風調雨順、家人平安的祈願。每一種勞作,每一種習俗,都充滿了儀式感和對生活的熱愛,讓人心裡暖暖的。
他看到石頭爹拿著毛筆,對著紅紙愁眉苦臉,顯然是識字不多,不知道該怎麼下筆。馬驥一時技癢或者說好為人師的毛病又犯了),便走上前,笑著說:“石頭爹,要不……我來幫你寫春聯?”
石頭爹愣了一下,隨即喜出望外:“哎呀!馬先生,你還會寫春聯?那可太好了!俺正愁不知道該咋寫呢!”他連忙把毛筆和紅紙遞給馬驥。
石墩和石頭娘也聞聲湊了過來,好奇地看著馬驥。
馬驥接過毛筆,蘸飽了墨汁,深吸一口氣,回想著小時候跟著爺爺練過的毛筆字,雖然多年沒寫,功底還在。他鋪開紅紙,手腕懸空,凝神靜氣,筆走龍蛇,寫下了一副經典的春聯:“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
他的字雖然比不上文人墨客的風骨,卻也結構工整,筆鋒流暢,透著一股端正大氣的韻味,比石頭爹原本預想的歪歪扭扭的字好了不止一籌。
“好字!好字啊!”石頭爹看得眼睛都亮了,連連稱讚,“馬先生,你真是讀書人!這字寫得太漂亮了!”
石墩也憨厚地笑著點頭:“馬大哥,你真厲害!比村裡教書先生寫的還好看!”
石頭娘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馬先生真是有本事!有你寫的這副春聯,咱們家來年肯定福氣滿滿!”
馬驥被誇得心裡美滋滋的,感覺自己總算在這個陌生的村子裡有點用武之地了。他趁熱打鐵,又寫下了幾副春聯,分彆是“一元複始呈興旺,萬象更新起宏圖”“春風得意財源廣,旭日東升事業興”,還有幾個大大的“福”字。
寫著寫著,他忍不住問道:“石頭爹,我看村裡這麼熱鬨,除了貼春聯、放鞭炮,過年還有啥好玩的活動啊?你之前說的儺戲班子,是啥樣的?”
一提到過年的活動,石頭爹立刻來了精神,如數家珍般地說道:“那可多咧!除夕晚上要祭祖、守歲、吃團圓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熱熱鬨鬨的;大年初一要早起拜年、放爆竹、給長輩磕頭領壓歲錢;還有舞龍舞獅,剛才你也看到了,後生們正在練習呢!”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繼續說道:“最熱鬨的還要數儺戲表演!今年咱們屯特意請了鄰村最有名的儺戲班子,除夕過後就來!那些藝人戴著五顏六色的麵具,穿著奇特的戲服,跳著驅邪納福的舞蹈,還會唱一些祈福的戲文,能驅邪避災,保佑咱們屯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人畜平安!到時候啊,周圍十裡八鄉的人都會來瞧熱鬨,那場麵,人山人海,比社火還熱鬨!”
儺戲?馬驥聽得心馳神往。他隻在書本上見過關於儺戲的記載,知道這是一種古老的民間戲曲,起源於原始宗教祭祀,帶著濃厚的神秘色彩和鄉土氣息,卻從未親眼見過。沒想到自己這次穿越,竟然能趕上一場原汁原味的儺戲表演,實在是太幸運了!
他胸口的掛墜,在這濃鬱的年節籌備氛圍中,持續吸收著那種由集體期盼、辛勤勞作和簡單快樂彙聚而成的“鄉土歡慶”能量。每一次村民的笑容、每一聲孩童的嬉鬨、每一縷食物的香氣,都化作溫暖的能量,被掛墜源源不斷地吸收。掛墜的悸動變得平穩而充滿暖意,光芒柔和得如同院中的月光,溫潤而綿長,仿佛也沉浸在這即將到來的新年喜悅中。
馬驥看著眼前這忙碌而喜慶的景象,聽著石頭爹繪聲繪色的描述,心中充滿了期待。他知道,這個年,一定會過得格外有意義,而他在靠山屯的這段時光,也必將成為他穿越旅程中一段溫暖而珍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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