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給我水……”
魏大勇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聲音嘶啞而微弱,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般,眼神渙散地望向身邊的人,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一名抬著擔架的年輕士兵注意到了魏大勇的動靜,立即轉頭向徐虎報告:“長官,他醒了!一直在說要喝水!”
徐虎快步走近,俯身仔細觀察魏大勇的狀況。
他看到這個光頭漢子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四肢還在微微發抖,明顯是失溫症狀。
徐虎搖了搖頭,語氣堅決地說:
“現在不能給他水。先讓他把身子暖和過來,保持體溫才是最重要的!”
徐虎深知,在嚴重失溫的情況下貿然喂水,不僅無助於恢複,反而可能造成更嚴重的生理損傷,甚至危及生命。
就這樣,在迷迷糊糊的呢喃中,魏大勇的意識漸漸模糊,仿佛被一股溫暖而熟悉的力量包裹著,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睡。
在夢中,他仿佛穿越了時空的隔閡,重新回到了那座他闊彆依舊、魂牽夢縈的寺廟。
寺院的鐘聲、香火的氣息,還有師兄弟們熟悉的嬉笑怒罵聲,都在他的耳邊隱隱回蕩,仿佛從未離開過......
等魏大勇再度睜開眼睛,緩緩蘇醒過來,他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頂巨大的墨綠色帳篷之中。
這頂帳篷寬闊而高大,頂部的篷布撐得很開,透進來的光線略顯昏暗,但仍能看清周圍的布置。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消毒水味道,刺鼻而又熟悉,其間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息。
這兩種味道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而令人警覺的氛圍。
魏大勇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這樣的味道,這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過去的一些經曆。
以前在中央軍第二十七師服役的時候,因為他武藝高強、本領過人,屢次在訓練和任務中表現出色,師長對他格外賞識,甚至特批他可以進入那間平日裡隻對軍官開放的醫務室看病。
那間醫務室雖然設施齊全、乾淨整潔,但總是彌漫著類似的味道——消毒水的刺鼻和偶爾殘留的血腥氣,這讓他也很少去那裡。
而今,在這座陌生的帳篷裡,幾乎完全相同的氣味讓他瞬間意識到,自己是真的獲救了。
儘管這股味道並不令人愉悅,但它同時也帶來了一種踏實的安全感。
無論如何,能夠從危險中脫離,置身於一個有人照料的地方,這的確是一件值得慶幸和安慰的事。
在病床上躺了許久之後,魏大勇感到自己體內終於恢複了一些力氣,他努力支撐著疲憊的身軀,緩緩從病床上坐了起來,看到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經過了細致的包紮。
剛剛想要邁步下床的他,目光不經意間轉向床邊,竟意外地發現了一雙嶄新的軍靴整齊地擺放在那裡。
這雙軍靴看起來質地優良,鞋麵厚實,鞋底也想象堅固,光是瞧著就讓人覺得十分暖和。
魏大勇心中一動,毫不猶豫地將這雙靴子穿上腳。
靴子十分合腳,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做一般。
他站起身來,輕輕跺了跺腳,感受著鞋底傳來的紮實支撐和鞋內的溫暖包裹,忍不住滿意地點了點頭。
魏大勇睜大眼睛,仔細環顧著四周,這才驚訝地發現,這座寬敞的巨大帳篷內整齊排列著幾十個簡易床位。
不少床位上,躺著一些剛剛從鬼子軍營中逃出來的同伴,他們中有的還在沉睡,有的正茫然地望著帳篷頂,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憊與劫後餘生的痕跡。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幾分粗獷的聲音從他耳邊響起:
“喲,和尚,你狗日的終於醒啦!”
魏大勇連忙轉頭,驚喜地發現不遠處的一張床上,竟躺著一位同樣出身於二十七師的老戰友。
“老黃!真是你啊!”
魏大勇激動地連跨兩步,衝到老黃的病床前,望著已經勉強坐起身的對方,聲音因興奮而略微發顫:
“真沒想到,你狗日的居然也活下來了!”
老黃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那笑容裡藏著說不儘的苦澀。
“命是挺硬的,老天爺還沒打算收我……隻可惜,以後這條腿,怕是再也走不了路了。”
魏大勇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怔地問:“啥意思?”
老黃歎了口氣,慢慢掀開蓋在身上厚厚的被子。
魏大勇低頭一看,心頭猛地一緊——老黃的右腳自腳踝以下已被截去,厚厚裹著的白色紗布隱約滲著血跡。
老黃沉默了片刻,又低聲補充道:
“軍醫說,這是嚴重凍傷……左腳的三個腳指頭也沒保住。
以後彆說跑,就連正常走路……都難了。”
魏大勇也不說話了,隻是用力抱著老黃的肩膀,任憑對方再也忍不住的熱淚順著眼眶滾滾而下。
魏大勇深知,夏國軍隊當前的傷員待遇可謂極其惡劣,幾乎到了令人心寒的地步。
一旦有士兵受傷,本就捉襟見肘的醫療資源更加難以分配到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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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軍隊高層往往視這些傷員為無用的負擔,不僅無法提供及時有效的救治,反而常常選擇將他們遺棄。
許多傷員因缺乏基本藥物和護理,隻能在痛苦中掙紮,最終被拋棄在荒郊野外或行軍路旁,默默等待死亡的降臨。
能夠僥幸存活下來的傷員,簡直寥寥無幾!
這兒其中,最可怕的,就是像老黃這樣不得不被截肢淪為殘疾人的傷員!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想要活下來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
“兄弟們都在這兒了?”
魏大勇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輕輕拍了拍老黃的肩膀,聲音中帶著關切與詢問。
老黃很快調整好情緒,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強忍著內心的波動,回答道:
“都在這兒了!”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當時被救援隊發現的時候,咱們的隊伍總共還剩下九個人,其中有五個人在獲救的那一刻就已經沒了氣。
另外兩個兄弟,因為凍傷實在太嚴重,和我一樣做了截肢手術!”
聞言魏大勇的心裡更加沉重了,也就是說,到頭來竟然隻剩下他一個幸免!
“對了,這是哪兒啊?”
回過神來的魏大勇,這才想起了一個關鍵問題,救我們的人究竟是哪支部隊的?
“不清楚!”老黃搖了搖頭:“我也是剛醒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