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欣雙手托腮，“聽小嬸說那個奶瓶要友誼商店才有，還不一定有貨。”
說到這兒，她聲音低了些，撇嘴，“你們說，為啥咱們就不是小叔小嬸的孩子呢？”
顧小花年紀稍長，手裡摸著自己的麻花辮，小聲勸：“傻丫頭，你出生的時候，小叔還是個孩子，你不可能是他們的孩子。”
“不可能”三個字像顆小石子，猛地砸進顧欣心裡。
她立馬拔高聲音，臉也漲紅了，手往膝蓋上一拍：“還不允許人家想啊？你知道在他家過的是啥神仙日子嗎？那些菜，你們吃到過一口嗎？”
這話一出口，灶房裡瞬間靜了。
顧小蘭把剛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低下頭盯著自己腳尖。
顧悅咬了咬下唇，沒敢作聲。
顧小花也皺著眉，沒再接話。
沉默了好一會兒，顧小蘭才小聲打破僵局，仿佛也是在給自己打勁兒：“沒事！咱們可以自己掙！小嬸不是說過‘知識能改變命運’嗎？咱們好好讀書，以後也能像小嬸那樣，掙了錢就能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對！”顧小花跟著點頭，眼裡亮了些，“好好上學，總能走出這大山！”
顧欣卻翻了個白眼，“讀書有啥用？現在最厲害的是工人，當上工人一輩子不愁吃穿！我以後就想嫁城裡人，到時候我住城裡房子，讓他給我找輕鬆的活乾，吃城裡飯，我的孩子也是城裡人。”
顧悅這下忍不住皺緊眉頭，拉了拉她的袖子：“欣欣，你才九歲，怎麼就想著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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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這有什麼關係啊？我提前想好怎麼了？”
顧欣甩開她的手，彆過臉，耳朵卻悄悄紅了，聲音也弱了半截。
顧悅看著她側臉的模糊輪廓，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顧欣是真的變了。
以前她跟還會跟自己說一定要好好讀書，爭取去城裡讀。
可現在，她眼裡滿是對城裡日子的羨慕，連說話都帶著股高人一等的勁兒。
或許是從顧西河當上大隊會計，她同學見了她就誇“你爹是乾部，以後有出息”開始的吧。
她好像把那些羨慕當成了理所當然，越來越愛慕虛榮了。
分享完今天的事兒，大家都各自回了屋。
劉小華正彎腰在搪瓷盆裡搓著毛巾，顧欣和顧悅便掀了門簾走進來。
“媽，咱家能不能再添個盆啊？”
劉小華擦臉的手一頓，抬眼滿是疑惑：“媽？”
顧欣優越地點了點頭：“他們城裡人都不叫娘，都叫媽媽。”
“城裡人是城裡人，”劉小華把毛巾往盆沿一搭，語氣裡帶著點大隊裡過日子的實在，“咱這地方，從來都叫娘。”
顧欣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梗著點小性子追問：“我就叫媽。到底能不能買嘛？”
劉小華低頭看著搪瓷盆，搪瓷雖掉了塊瓷，盆底卻乾乾淨淨，“咱家哪來那麼多工業票換陶瓷盆？再說這盆好好的，沒漏沒破，換它乾啥？”
顧欣抿著嘴，聲音放軟了些，走上去拉著劉小華的胳膊撒嬌：“我想有個自己單獨用的，洗臉洗澡都用自己的。”
劉小華扒開她的手洗，“我看你像搪瓷盆！”
顧欣跺跺腳，氣呼呼地脫鞋上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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