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彈道儘頭吻你
第十二章診療所的暖光與舊信
周一清晨的診療所，比往常多了幾分不同的暖意。黃秀麗推開窗時，晨霧還沒散儘，巷口的梧桐葉上沾著露珠，她下意識摸了摸無名指上的彈殼指環——金屬的涼意透過皮膚傳來，卻讓心裡泛起一陣柔軟的熱。昨天從山茶花園回來後，她連夜把那枚拚好的彈殼放進了玻璃罩，此刻就擺在診療台最顯眼的位置，旁邊放著陸沉舟送的山茶花吊墜，陽光透過玻璃，在桌麵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八點五十，診室門被輕輕敲響。黃秀麗抬頭，看見陸沉舟站在門口，手裡拎著個保溫桶，身上穿的還是上周那件淺灰色毛衣，隻是袖口多了個小小的山茶花刺繡——是他昨晚自己用紅線繡的，針腳不算整齊，卻透著笨拙的認真。“早，”他笑著走進來，把保溫桶放在桌上，“我媽讓我帶來的南瓜粥，說你上周整理相冊沒好好吃飯。”
黃秀麗打開保溫桶，熱氣裹著南瓜的甜香撲麵而來。她盛了一碗，遞到陸沉舟麵前：“一起吃吧，正好我還沒吃早餐。”兩人坐在窗邊的小桌旁，晨光落在粥碗裡，映得彼此的影子都柔和了許多。陸沉舟看著她無名指上的指環，嘴角不自覺上揚：“我昨天回去，我媽看到指環，哭了半天，說終於了了我爸的心願。”
“我爸也說，”黃秀麗舀了一勺粥，輕聲說，“祖父要是知道我們把彈殼拚成了山茶花，肯定會很高興。”她想起昨天在山茶花園，父親偷偷抹眼淚的模樣，突然覺得，他們的愛情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更是對祖輩約定的圓滿，是把那些藏在金屬和舊物裡的遺憾，慢慢釀成了溫暖的甜。
早餐過後，陸沉舟從帆布包裡拿出一遝舊信——是他周末整理祖父遺物時找到的，都是陸明遠寫給於慧敏卻沒寄出去的信，最上麵一封的信封已經泛黃，右上角畫著一朵小小的山茶花。“我想在今天的谘詢裡，把這些信念給你聽，”他的聲音很輕，帶著期待，“就像……讓祖父親口告訴我們，他們當年的故事。”
黃秀麗點點頭，把診室的燈光調得更暖些，又在兩人中間放了個小小的銅製香爐，裡麵燃著淡淡的檀香——是祖母當年用的，據說能讓人平靜。陸沉舟拿起第一封信，指尖輕輕拂過信封上的山茶花，聲音慢慢響起：“淑芳，今日戰壕裡的泥土格外涼，我摸著懷裡的彈殼，突然想起你說的山茶田。等戰爭結束，我想在田邊蓋間小木屋，早上聽著鳥叫起床，晚上和你一起看星星，再也不用聽炮彈的聲音……”
他的聲音很穩，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黃秀麗坐在對麵，指尖輕輕摩挲著指環，眼前仿佛浮現出1953年的戰壕——陸明遠蹲在泥土裡，借著微弱的月光寫信，懷裡的彈殼硌得他生疼，卻還是小心翼翼地護著，像護著心裡最珍貴的念想。聽到“再也不用聽炮彈的聲音”時，她的眼淚悄悄掉了下來，落在手背上，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陸沉舟第一次在診室裡，說起雷場噩夢時的模樣。
“我以前總不懂，”陸沉舟放下信，抬頭看向黃秀麗，眼裡泛著紅，“祖父為什麼總對著空信封發呆，現在才知道，那些沒寄出去的信裡，藏著他這輩子最想實現的願望。”他伸手，輕輕擦去黃秀麗眼角的淚水，指尖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比香爐裡的檀香更讓人安心，“還好，我們替他們實現了。”
黃秀麗點點頭，從抽屜裡拿出一本新的筆記本——封麵是她特意選的山茶花圖案，裡麵已經寫了幾頁，記錄著他們從相遇開始的故事。“我們把這些信的內容，都記在這本子裡吧，”她把筆記本推到陸沉舟麵前，“以後每次谘詢，我們都寫一點，等這本子寫滿了，我們就把它和祖輩的日記放在一起，做成一本完整的‘家族記憶冊’。”
陸沉舟看著筆記本上的字跡，心裡泛起一陣溫暖。他拿起筆，在第一頁寫下“陸明遠與於慧敏的信”，又在旁邊畫了一朵小小的山茶花，和信封上的圖案一模一樣。“我還想在裡麵夾上我們的照片，”他笑著說，“就像當年祖父在日記裡夾山茶花瓣一樣，讓這本子也留著我們的溫度。”
下午的日詢過得格外快，兩人一起整理信件，記錄故事，偶爾會因為某句話相視一笑，偶爾也會因為祖輩的遺憾紅了眼眶。夕陽西下時，陸沉舟把整理好的信放回帆布包，又從裡麵拿出個小盒子——裡麵是用彈殼打磨的書簽，和之前送黃秀麗的那個一樣，隻是上麵刻著“沉舟&秀麗”。“這個給你，”他把書簽遞過去，“以後我們一起看書，用一對書簽，就像……就像我們永遠在一起一樣。”
黃秀麗接過書簽，指尖輕輕碰了碰上麵的刻字，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拎著1953年的水壺，聲音低沉地說“我是陸沉舟”。那時的他，眼裡滿是對創傷的恐懼，而現在，他的眼裡有了光，有了對未來的期待，也有了對她的溫柔。原來最好的治愈，從來都是雙向的——她幫他走出了雷場的陰影，他也幫她找到了祖輩的故事，更讓她明白，愛情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而是細水長流的陪伴。
送陸沉舟到門口時，巷口的路燈已經亮了，暖黃色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下周見，”他轉身揮手，眼裡滿是笑意，“我會把家裡的舊照片都帶來，我們一起貼在筆記本裡。”黃秀麗點點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尾，手裡握著那枚新的書簽，心裡突然覺得，診療所的燈光，因為有了他的存在，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暖。
她回到診室，把新的書簽放在玻璃罩旁邊，和之前的吊墜、彈殼擺在一起。月光透過窗戶落在上麵，金屬的光澤交相輝映，像是在訴說著跨越三代的愛與約定。黃秀麗翻開那本新的筆記本，在第一頁寫下：“2008年10月20日，陸沉舟帶來了祖父的舊信，我們一起聽著過去的故事，盼著未來的日子。願每一段創傷，都能被愛治愈；願每一個約定，都能被時光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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