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煜的話，聽得周衍麵皮一陣抽動。
“誤會？”周衍懶得搭理蘇憐，指著卷宗封皮上“蘇家罪證”四個大字給皇帝看。
“蘇廣富放高利貸，利滾利逼得城西張老栓抱著幼子跳河。蘇大郎收受賄賂，把大字不識的鹽商兒子塞去當知縣，害得當地百姓怨聲載道。蘇二郎挪用西北軍餉，導致將士們凍餓病死！”
周衍陡然拔高聲音，聲嘶力竭的吼道，“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都是大理寺查得明明白白的事實，怎麼能說是誤會？陛下您身為大雍天子，當以國法為重、以百姓為念，怎能因一己私情，置大雍、置天下蒼生於不顧？！”
“放肆！”趙承煜被周衍這番話罵得臉色鐵青，顫抖著伸手指著周衍，“你竟敢對朕出言不遜！爾身為臣子，不知恪守君臣本分，反倒敢當眾頂撞君上，簡直是無君無父、寡廉鮮恥！”
趙承煜越說越氣，胸口劇烈起伏，“來人！把他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即刻革去他大理寺卿的官職，看他還敢不敢再滿嘴胡言！”
不僅周衍愣住了，連旁邊的蘇憐都睜大了眼。她以為陛下聽了她的提醒，會訓斥周衍，讓他彆冤枉自己父兄，沒想到竟直接革去周衍的官職，還要重打三十大板。
周邊的侍衛應聲衝了過來，架起周衍就往外拖，生怕他再說出更激怒皇上的話。
周衍被兩個侍衛架著胳膊往外拖，雙腳幾乎離地。他仍掙紮著回頭，對著趙承煜的方向連連怒吼：“陛下！您今日包庇蘇家這等蛀蟲，明日蘇家父子必定更有恃無恐，而天下官吏必爭相效仿！民不聊生、王朝動蕩就在眼前！大雍的江山，遲早要毀在您手裡！”
“還敢胡說！”趙承煜被氣的渾身發抖，對著侍衛厲聲喝道，“堵上他的嘴，拖出去！”
侍衛連忙掏出手帕，塞進周衍嘴裡。周衍的怒吼變成了悶哼，他眼睜睜看著趙承煜和蘇憐走進禦書房。
禦書房裡，趙承煜坐在禦座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胸口劇烈起伏。蘇憐見狀，連忙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柔聲勸道：“陛下您彆氣壞了身子。周衍他哪裡是真心查案，分明是因為太後娘娘的吩咐，就想借著查案的由頭巴結太後。他眼裡隻有自己的前程，沒有半點君臣之禮。如今的結果，也是他咎由自取。”
趙承煜雖然因為周衍的話憤怒不已，但對處置周衍，心裡還是有絲不安。可現在聽蘇憐這麼一勸，頓時覺得自己沒錯。——是啊，定是周衍想巴結太後，才故意誇大蘇家的罪事，自己處罰他，是他活該！那點不安瞬間沒了蹤影，隻剩下對周衍的不滿。
宮門外，寺丞李默、少卿王硯帶著十多位大理寺屬官焦急的走來走去，時不時向宮裡張望。
“大人進去快一個時辰了，怎麼還沒出來？”李默皺著眉，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陛下不會為難大人吧？”
王硯握緊手裡的卷宗，沉聲道：“大人手裡的罪證確鑿，蘇家貪腐通敵的痕跡明明白白。陛下就算再偏袒蘇家，應當也會先細聽大人的奏報。再等等，或許再過片刻，大人就出來了。”
又等了半個時辰，宮門終於開了。周衍卻不是走出來的，而是被兩個侍衛用擔架抬出來的。
“大人！”李默第一個衝上去。王硯和其他屬官也圍了上來，隻見周衍已經昏迷，他臉色慘白，沾著未乾的血跡，原本整齊的官服被打得破爛不堪，褲腿上滲著暗紅的血跡，順著擔架邊緣滴在地上。
看著昏迷不醒的周衍，眾人眼裡都是震驚和憤怒。
“陛下有旨，周衍以下犯上，對君不敬，杖責三十，現革去大理寺卿之職，貶為庶民，即刻送回府中反省。”擔架旁跟著的那個太監麵無表情地念完聖旨，連看都沒看圍上來的這些官員，轉身就往回走。
“以下犯上？”王硯猛地攥緊拳頭，“大人不過是據實奏報，怎麼就成了以下犯上？陛下這是分明是偏袒蘇家，根本不想查案！”他越說越氣，抬手摘下頭上的烏紗帽扔在地上，“這官，我沒法當了！據實辦案也要被杖責革官，這大雍，還有什麼律法、公道可言！”
“我也辭官！”李默跟著摘下官帽，扔在地上，“大人為了查蘇家的案子，熬了一個多月，連家都沒回幾趟，最後卻落得這般下場！我們留在大理寺，難道要看著貪官橫行，百姓受冤，做個隻會點頭哈腰的擺設嗎？”
“辭官！我們也辭官！”其他屬官也紛紛響應，有的摔了手裡的案卷，有的摘了官帽，一時間，禦書房外的空地上，滿是散落的文書和官帽，原本肅穆的宮門前，透著一股悲憤。
守衛宮門的侍衛們見狀，握著手裡的長刀擋在眾人麵前，語氣帶著幾分無奈：“諸位大人不可衝動！你們在宮門口扔官帽，說這些話，可是大罪！”
“大罪？”王硯冷笑著看向侍衛，“我們大人據實奏報被杖責，蘇家貪腐通敵卻被包庇，大雍的律法，還有大罪這項麼？”
王硯雖這麼說，卻也知道自己這幫人在宮門鬨下去也於事無補，隻會使事情更糟。他強壓下怒火，對著眾人道：“我們先把大人送回府，延醫診治，後續如何做，我們在詳議。”
眾人連連點頭應和，小心翼翼地抬起周衍的擔架，往周家過去。
侍衛們雖攔著不讓他們鬨事，卻也沒真的動手。他們中不少人都聽過蘇家的惡行，心裡對周衍也是既敬佩又同情，隻是礙於職責，不敢明著幫忙，隻能默默讓開一條路，看著他們抬著擔架離開。
早朝後除了大理寺所屬，其他官員都已經回府。可幾乎每位官員都派了家丁在宮門附近等候消息，想第一時間知道陛下對蘇家一案的態度。
當看到周衍昏迷著被大理寺官員抬了出來，而這些官員個個麵帶怒色，有的連官帽都沒戴，家丁們頓時明白了，慌忙跑回各自府中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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