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挖墨池的軍用鐵鍬崩了口,虎口震裂的血混著墨池黑漿往下滴。
“操…這泥底下…是他媽鋼筋混凝土?”他掄圓了胳膊又要砸。
蘇桐靴尖碾過池邊半截鏽穿的水管,鞋底沾滿黑綠腐泥:“省點力氣。”
她手套撕了,指甲縫裡嵌著墨渣,蹲身摳進池底那灘粘稠如瀝青的膠凍物裡。
指尖捅破膠凍表層的瞬間,一股子濃烈的鐵腥混著死老鼠的酸臭猛衝上來!
“唔……”老周被熏得倒退兩步乾嘔。
蘇桐眉頭都沒皺,整隻小臂捅進黑膠裡摸索!汙泥順著她胳膊肘往下淌。
“當啷…”
半截裹著黑殼的玩意兒被她摳出來砸在池沿上。
是半塊巴掌大、被墨蝕得發綠的銅牌。
依稀能辨出倆字:
“特供”
鐵鍬刃劈在墨池底的黑泥上,“鐺”一聲悶響!火星子混著泥點炸開!老周被震得連退兩步,手裡那柄軍品店淘來的加厚工兵鏟差點脫手飛出去。鏟頭三分之一的刃口直接卷了,鋸齒般翻起。他咧著嘴甩手,右手虎口裂開道血口子,新鮮的血珠子混著粘稠漆黑的墨池爛泥,滴滴答答往下掉,砸在腳下黑綠色、泛著油膜光的泥麵上。
“娘的…這底下不是泥…是他媽混凝土澆的坦克甲板吧?”老周喘得跟破風箱似的,眼珠子瞪著卷刃的鍬口,又驚又怒。他胳膊肌肉虯結著繃起,攥緊鍬把就要拚死再掄。
“省點力氣。”蘇桐聲音不高,卻像冰錐紮破燥熱的空氣。她沒看老周,沾滿黑墨油漬的靴子踩過半截鏽穿了的鐵管,汙濁的廢機油順著管口斷茬滲出來,沾在她鞋幫子上,又被墨池邊沿濕滑的黑泥裹了一層,厚厚的,黏答答。
她乾脆撕了右手的臟手套,露出五指。指甲縫裡早嵌滿了乾結的黑墨渣,指腹也被油汙染得看不清紋路。她直接在濕滑的池邊蹲下身,也不管那條新換的深藍工裝褲被汙泥玷汙得不成樣子。五指張開,對準池底靠近中央那灘比周圍更粘稠、顏色也更暗沉、近乎瀝青狀的膠凍物,狠狠摳了下去!
噗嗤!
指節刺破膠凍表層那層韌皮般的硬殼!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高度濃縮鐵鏽、陳年機油腐敗後的酸餿,以及某種深層腐爛生物質漚出的濃烈屍臭的惡氣,如同被釋放的惡魔,“轟”地一下衝了出來!兜頭蓋臉噴了蹲在池邊的蘇桐半身!
“嘔…咳咳咳!”後麵撐著鐵鍬喘氣的老周首當其衝,被這股子濃縮惡臭熏得眼前發黑,胃裡翻江倒海,喉嚨管火燒火燎,忍不住彎下腰乾嘔起來。
蘇桐整個人如同被臭氣炸彈正麵轟擊!那股味道直衝天靈蓋,瞬間麻痹了嗅覺神經,帶著強烈的腐蝕性穿透力,熏得她太陽穴突突狂跳!饒是她心硬如鐵,喉嚨管也條件反射地猛烈痙攣了幾下,一股酸水頂上來又被她死死壓回胃底!臉上瞬間失去所有表情,隻剩下一種極致的忍耐帶來的冰冷僵硬。眉頭緊緊鎖成死結,眼底卻沒有絲毫退意,反而在那片渾濁腥臭的霧氣裡,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執拗光芒!
她眉頭都沒皺一下!整條右臂猛地加力,五根手指像鐵鉤子一樣狠狠挖進那攤粘稠冰冷的黑膠凍深處!小臂也隨之深深埋入!冰冷的、如同裹屍布般濕滑惡心的膠狀物瞬間包裹覆蓋上來,沿著手臂皮膚往上蔓延,黑綠色的汙泥混合物順著她裸露的小臂往下流淌,粘稠得如同融化的瀝青。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那滑膩冰冷的觸感和刺鼻欲嘔的惡臭,整條胳膊在稠厚的膠凍物內部如同潛行的毒蛇,急切而凶狠地向更深處鑽探!汙泥順著她因為用力而繃緊的肌肉線條往下淌。
池底那層被攪動的黑膠凍內部,傳來沉悶的咕嚕聲和黏膩的摩擦音。老周捂著嘴,驚愕地看著自家老板那截幾乎全埋進黑泥裡的胳膊瘋狂攪動,感覺像在搗一鍋千年老妖熬的毒湯。
突然!
蘇桐繃緊的肩膀猛地一震!
手臂攪動的動作瞬間停止!
她整個人如同被無形力量定住!隻有那埋在膠凍深處的手肘以下部位在極其用力地摳挖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