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鬨鐘那破鑼嗓子準時嚎起來的時候,我特麼感覺自己才剛閉上眼睛五分鐘。掙紮著從堪比煎餅果子的床上爬起來,腦袋裡全是糨糊。重生回來就這點不好,年輕是年輕了,這熬夜的閾值也直線下降,以前加班到淩晨三點第二天還能生龍活虎跟甲方爸爸大戰三百回合,現在?嘖,熬到十二點感覺自己就像被掏空的沙袋,得靠意念撐著。
扒開眼皮,窗外還是灰蒙蒙一片,跟我的心情一樣。衝了個涼水澡,冰得我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大半,對著鏡子扒拉兩下那睡成鳥窩的頭發,嗯,至少看起來像個人了。套上那件洗得有點發白的舊西裝——沒辦法,錢包比臉還乾淨,新行頭?夢裡啥都有。隨手抓了個昨晚剩的冷包子叼嘴裡,趿拉著鞋就衝出門,擠進了能把人壓成照片的地鐵罐頭裡。得,今天這香水主打一個韭菜包子味混雜著陌生大哥的汗腺大禮包,那叫一個提神醒腦。
緊趕慢趕,踩著最後十秒的尾巴衝進公司玻璃門。前台小李眼尖,笑得跟朵花似的:“林姐!早啊!喏,林總讓你來了直接去他辦公室,臉黑得喲,跟鍋底有一拚。”那眼神,同情裡又帶著點“姐們你自求多福”的看熱鬨不嫌事兒大。
我心裡咯噔一下,預感不妙。林國強這老狐狸,大清早召喚準沒好事兒,十有八九是盯著上回策劃部那個難啃的硬骨頭項目呢,甲方那負責人姓孫,外號“笑麵佛”,見誰都笑嗬嗬,實際上肚子裡的算盤打得劈啪響,比誰下手都黑。
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個職業假笑,整了整根本不需要整的衣領,敲響了那扇比我還高的實木門。
“進。”裡麵傳來老狐狸低沉的聲音,透著股不耐煩。
推門進去,空調冷氣開得賊足,凍得我一哆嗦。林國強正杵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裝深沉呢,背對著我,聽見動靜才慢悠悠轉過身。那眼神,銳利得能把我西裝劃開個口子,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林薇啊,”他慢悠悠踱步到他那張比我家雙人床還寬的辦公桌後,“那個‘星耀’的提案,孫經理那邊…嘖,反饋回來了,話裡話外那個不滿意啊,跟用顯微鏡挑刺兒似的。你說說,咱們團隊加班加點搞出來的東西,他就這麼看不上眼?”他手指頭不耐煩地敲著桌麵,噠噠噠,每一下都敲在我腦門子上。p,麵上還得維持雲淡風輕。“林總,孫經理的風格您也清楚,講究一個‘潤物細無聲’,表麵上總誇好,得勁兒挑的都在後頭呢。他那意思不是看不上,是覺得咱們的‘甜頭’沒給夠,想再往深裡掏掏,看看還有啥油水沒榨出來。”
我說話也直來直去,跟老狐狸這種人繞彎子沒意思,還顯得你底氣不足。
“哦?”老狐狸眼皮抬了抬,似笑非笑,那雙老眼精光一閃,“那依你看,這‘甜頭’,怎麼個給法才算‘夠’?”他那語氣,活像菜市場問這肉咋賣。
我心裡翻了個白眼,早就等著他問這句呢。從隨身的廉價帆布包裡摸出幾張打印得密密麻麻還沾著一點可疑油漬的a4紙,啪一下放在他那光可鑒人的桌麵上。“這是我根據上次會議孫經理那‘不經意’的牢騷琢磨的,方案沒大改,但在幾個關鍵的‘成本彈性空間’和‘服務深度挖掘’上做了點小手筆。重點嘛……”我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點隻有我們懂的自嘲,“重點放在了他上次暗示說他家那個寶貝疙瘩兒子,好像對咱們關聯的那家培訓機構挺感興趣?”說完,我挑了挑眉,露出個“您懂的”眼神。
老狐狸拿起那幾張紙,眯著他那雙閱人無數的鷹眼快速掃視著。辦公室裡靜得隻剩下空調出風聲。過了約莫一分鐘,他那緊皺的眉頭突然跟初春化凍似的,一下舒展開了,嘴角開始往上咧,最後甚至忍不住“嗬”地輕笑了一聲。“哎呀呀,小薇啊小薇,”他放下紙,拿起他那個泡著枸杞保溫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你這腦子…是裝了‘人情世故gps’吧?彎彎繞繞摸得門兒清啊!”他搖著頭,眼裡的審視變成了明晃晃的賞識。
我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總算把這老狐狸哄舒服了。趁機提要求:“林總,方案好是好,但您也知道,這事兒得您去跟孫經理那邊‘通個氣’,效果才到位。我這邊馬上去重新整理材料,順便看看能不能再從財務那邊挖點‘浮財’,給咱們這‘人情’添點硬通貨。”
“去吧去吧!”老狐狸大手一揮,心情明顯好了,“好好弄!今天下午三點前我要看到最終成稿!孫經理那邊……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說。”
出了老狐狸辦公室,後背一層冷汗,冷氣吹得我一哆嗦。這第一關,算勉強過了。
回到我那犄角旮旯的格子間,桌上已經堆了幾份待簽字的文件和一個冒著熱氣的外賣咖啡。旁邊工位的小強探過他那雞窩頭,“薇姐,剛才老大找你啥事?看他那臉黑的,我還以為要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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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啥事,星耀那頭‘笑麵佛’又作妖了唄。”我灌了一大口咖啡,那廉價咖啡豆的焦糊味直衝天靈蓋,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給咱們的蛋糕上撒了把碎玻璃碴子。剛遞了個補救方案,老狐狸點頭了。小強,趕緊的!幫我把財務那邊上半年的部門活動補貼台賬調出來看看!還有,策劃部那邊誰閒著?讓他們把星耀項目前三期服務的成本明細全給我翻出來!快!時間緊任務重!”
小強一聽有任務,跟打了雞血似的,雙手在鍵盤上劈裡啪啦一頓操作,快出殘影。“得令!薇姐!台賬三分鐘之內發你郵箱!策劃部那邊我直接去薅人!”
整個上午,格子間裡一片兵荒馬亂。電話鈴響得像是催命符,打印機吭哧吭哧往外吐著紙,空氣中彌漫著泡麵、外賣咖啡和一種“不搞完彆想下班”的悲壯氣息。我跟策劃部那幾個禿頭還沒禿的也在禿的路上)的大老爺們、還有財務那邊精得像算盤珠子的姐們,圍繞著幾張破紙、幾組數字、幾個模糊的“成本點”,唇槍舌劍,勾心鬥角,就差沒當場擺個擂台用鍵盤決鬥了。要爭取點利潤空間出來給那“人情”加碼,簡直跟在石頭縫裡榨油一樣難。唾沫星子橫飛之際,還得應付其他部門突然丟過來的雞毛蒜皮,感覺腦子跟八爪魚的觸手似的在同時處理七八件事,cpu都快乾燒冒煙了。
中午飯點?不存在的!扒拉了兩口涼透的外賣盒飯,一邊往嘴裡塞一邊對著電腦屏幕修改方案裡的數字,鍵盤縫隙裡沾了幾顆油亮的飯粒兒也顧不上擦。腦子裡那根弦,繃得像滿弓。
就在我焦頭爛額,感覺下一秒就要被那些表格數字淹沒窒息的時候,手機突然又嗡嗡地震了起來。拿起來一看,屏幕上跳動著的名字讓我瞬間僵住——蘇晴!機加強版”,哦不,用時髦點的話說,是我重活這一世在搞錢路上至關重要的“天降橫財係統”!雖然之前那次……嗯,有點玩火玩過界了,差點引火燒身。但這會兒突然找上門?我捏著手機,感覺手心在冒汗,心頭一陣劇烈掙紮。接?還是不接?這個電話,是福是禍?這姐姐的心思,深得跟馬裡亞納海溝似的。
手機頑強地震了足足十幾下,仿佛在嘲笑我的猶豫。眼瞅著就要自動掛斷,我心一橫,按下了接聽鍵。再不接,這姐姐估計能直接殺到公司來,那場麵更沒法收拾。
“喂?”我把聲音壓得極低,整個人縮在格子間擋板後麵,像個搞地下工作的。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傳來蘇晴那特有慵懶又帶著點沙啞調調的嗓音,像羽毛在撓心尖子:“喲,林大經理,這電話接的可夠‘及時’的呀?我還以為你把我號碼拉黑了呢。”聲音裡聽不出喜怒,但那涼颼颼的味道順著信號爬過來。
我後背又開始冒冷汗,臉上堆砌出來的職業假笑都快僵了。“晴姐!哪能啊!這不剛在跟個難纏的甲方鬥智鬥勇,剛回到工位喘口氣。”我趕緊陪笑,腦子裡高速運轉,琢磨著她這通電話的用意。
“嗬……”蘇晴輕笑了一聲,那聲音隔著電話線都帶著股子魅惑勁兒,“我就說嘛,誰敢不接我的電話。我最近發現個好地方,新開的那家‘雲頂’私廚,格調……還行,安靜。晚上八點有空沒?陪我坐坐?”她的語氣聽起來是詢問,但那感覺跟命令也沒差。
我心裡飛速盤算:晚上?八點?老狐狸下午三點要方案成稿,這方案下午肯定得加班搞,晚上八點估計剛好弄完在回家的路上……關鍵是,這個時間點她找我吃飯?上次的教訓還血淋淋曆曆在目!這姐姐的手段可是殺人不見血啊。
“晴姐……那個……”我嘗試著委婉推脫,心跳得跟打鼓似的,“今天……可能夠嗆,手上有個特急的案子,老板盯得死緊,不到晚上九、十點我怕是脫不了身……”我這說得也是實話,項目趕得緊,一點沒摻假。
“哦?忙啊……”蘇晴的聲音拖長了調子,帶著一股玩味的了然,“那正好,吃完飯我送你回公司加會兒班嘛,放心,耽誤不了你多久。怎麼著?林經理……現在成了大紅人了,想請你吃頓飯都不給麵子了?”後麵那句聲音陡然冷了幾個度,像臘月的冰碴子,戳得我一個激靈。
完了。這感覺,已經不是試探或者邀請了,這分明是帶著威脅的最後通牒。這女人發起狠來……後果我有點不敢想。
我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吐出來,仿佛要把滿心的忐忑和“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悲壯感都吐出來。“晴姐您瞧您說的!您賞臉請客,我求之不得呢!就是怕狀態不好陪不好您。成!您說哪兒就哪兒,晚上八點,‘雲頂’是吧?我保證準時到,爬也爬到!”
“這才乖嘛……”蘇晴的聲線瞬間又回到了那種慵懶中帶著勾人的調調,變臉比翻書還快,“那就這麼說定了。哦對了,穿好看點兒,彆整天裹著你那身灰撲撲的職業套裝就來了,跟個逃難的似的。”不等我再說什麼,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了乾脆利落的忙音。嘟嘟嘟……我捏著燙手的手機,愣在原地,心裡就一個念頭:這哪兒是吃飯啊,這是去闖盤絲洞!盤絲洞裡這位蘇晴大姐,絕對比蜘蛛精難纏一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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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手心裡全是汗。定了定神,猛地灌了幾大口涼咖啡,把胃裡的不安和盒飯一起衝下去。蘇晴是毒蘋果沒錯,但現在我還沒那個資格說不吃。飯局歸飯局,眼前迫在眉睫的是林老狐狸和那尊更難伺候的“笑麵佛”孫經理!下午三點前,方案必須出爐!錢途要緊!我甩了甩頭,把那點被攪得亂七八糟的心思強行壓下去,重新一頭紮進那堆數字表格方案草稿的汪洋大海裡,眼睛都熬紅了。手指在鍵盤上劈啪作響,跟小強還有策劃部那幾個同樣累得眼窩深陷的兄弟配合著,腦子飛速運轉。挖潛,挖潛!成本控製得跟刮痧一樣,一板一眼地跟財務爭那幾百塊的浮動空間,在方案的字裡行間反複雕琢那些“隱含”的增值服務點和若有若無的附加價值承諾……這感覺,跟在刀尖上跳舞沒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