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城市像個剛哭完的孩子,抽抽搭搭的,霓虹燈泡在濕漉漉的柏油路上扯出五顏六色、歪歪扭扭的影子。陳默和周雨薇縮在一輛咣當作響、滿是魚腥味的破三輪車後鬥裡,身上蓋著塊散發著鹹菜和機油混合怪味的破氈布。這是他們能找到的最不起眼的移動掩體,代價是熏得頭暈眼花。
“還有……多遠?”周雨薇從氈布縫裡艱難地吸著氣,感覺自己的鼻子快要報廢了。
“拐過這個街口。”陳默的聲音隔著布悶悶的,他透過縫隙死死盯著外麵。三輪車夫是個沉默寡言的老頭,收了雙倍車錢,對拉的是什麼人毫不好奇。
車子吱呀呀地拐進一條相對安靜的輔路,遠處,佳士得拍賣行那棟氣派的老洋房輪廓在夜色中顯現。不同於往常的燈火通明,今晚那邊似乎格外暗沉,隻有幾盞孤零零的門燈亮著,像守夜的困倦眼睛。
“到了。”老頭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停下車。
陳默率先掀開氈布跳下車,警惕地掃視四周,然後伸手把快被熏暈的周雨薇扶下來。兩人迅速閃進路邊一棵巨大的梧桐樹陰影裡。
“老刀動作夠快的。”周雨薇看著異常安靜的拍賣行大門,連平時巡邏的保安都不見了蹤影,隻有一輛閃著臨時停靠燈的黑轎車緩緩駛離街角——大概是老刀安排來清場的人。
“隻有十五分鐘,可能更短。”陳默壓低聲音,目光銳利如刀,“走老路,從卸貨平台那邊的通風井下去,直通地下庫房區。跟緊我,一步都不能錯。”
兩人像兩道緊貼牆根的影子,沿著記憶中的路徑快速移動。夜晚的涼風吹過,帶著泥土和植物的清新,稍稍驅散了剛才那可怕的異味。周雨薇的心跳得飛快,一半是緊張,一半是再次踏入龍潭虎穴的刺激。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已經淡了些的淤痕,咬緊了牙關。
卸貨平台空無一人,巨大的卷簾門緊閉著。旁邊一個不起眼的、鏽跡斑斑的鑄鐵通風井蓋果然如陳默所說,被撬開了一條縫,顯然是老刀的人的手筆。
陳默用力掀開井蓋,一股陰冷潮濕、帶著灰塵和某種化學防腐劑味道的空氣湧了出來。他率先鑽了進去,向下摸索了一段,才低聲示意周雨薇跟上。
通風井裡狹窄陡峭,金屬梯冰冷硌手。兩人一前一後,無聲地向下滑降。周圍隻有彼此壓抑的呼吸聲和衣服摩擦井壁的窸窣聲。
很快,腳下觸到了實地。前麵是縱橫交錯的管道和昏暗的應急燈光。這裡就是拍賣行不為人知的地下世界,恒溫恒濕係統的嗡鳴是這裡的主旋律。
陳默對這裡似乎輕車熟路,帶著周雨薇在迷宮般的管道和設備間穿梭,避開幾個可能是監控死角的區域老刀或許隻搞定了明麵上的安保,這種隱藏探頭未必顧得過來),最終停在了一扇需要刷卡和密碼的雙層合金門前。
密庫到了。
陳默沒有立刻動作,而是側耳貼在冰冷的門板上聽了足足一分鐘,確認裡麵沒有任何動靜。然後,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白色門卡——那是之前徐經理為了方便他們進出給的備用權限卡——又快速輸入了一長串密碼。
“嘀”一聲輕響,綠燈亮起。厚重的門鎖發出沉悶的機括轉動聲,緩緩向內開啟了一條縫。
裡麵一片漆黑,隻有各種精密儀器待機的指示燈像螢火蟲一樣零星閃爍著,空氣中彌漫著那種特有的、混合了古籍、樟木和電子設備的“金錢”味道。
兩人閃身而入,陳默反手輕輕將門推回原位,但沒有完全鎖死。
借著手表屏幕的微光,陳默精準地找到了總控開關。“啪”一聲輕響,幾盞功率較低的備用照明燈亮起,柔和的光線驅散了部分黑暗,足以視物,又不會引起外麵注意。
密庫依舊如同他們上次離開時那樣,各種珍貴藏品靜靜地躺在各自的恒溫恒濕展櫃裡,像沉睡的巨獸。他們的目標——那幅《春山伴侶圖》的畫軸,依舊放在最裡麵那個獨立的梨花木畫缸裡。
“快!”陳默低聲道,兩人迅速走到畫缸前。
周雨薇小心地將畫軸請出來,平放在鋪著軟絨的鑒定台上。再次觸摸到這冰涼的綾緞,她的指尖都微微發顫。陳默已經拿出了隨身攜帶的便攜式強光放大鏡和多功能光譜分析筆——這些專業小工具他一直隨身帶著。
時間緊迫,來不及細細欣賞或感慨。陳默直接上手,手指極其謹慎地撫摸著畫軸的每一個細節,從玉質軸頭到綾緞裱邊,再到看似古樸的木質軸杆。放大鏡的光圈在畫軸上緩緩移動。
“看這裡。”陳默忽然停下,光譜筆聚焦在軸杆與畫卷接縫處一個極其細微的、顏色比周圍深了一丁點的地方,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材質密度有極其細微的差異,像是後期填補過。”
周雨薇湊過去,屏息看著。陳默用指尖極輕地叩擊那處,傳來的聲音也確實比其他地方更悶一點。
“有夾層?”周雨薇聲音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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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能。”陳默眼神銳利,從工具包裡取出一根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的高分子探針,用酒精棉片仔細消毒後,順著那細微的接縫,極其緩慢、極其輕柔地探入。
他的動作專注而穩定,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周雨薇在一旁看得大氣都不敢出,手心全是汗。
探針進入不到半厘米,似乎遇到了一個小小的阻礙。陳默眉頭微蹙,手腕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
“哢。”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聽不見的機括彈動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