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那邊的智能分析模塊總算是有驚無險地搞定了,演示也通過了。我癱在辦公室那張快被我坐出坑來的老板椅上,感覺全身骨頭架子都快散了。連續熬了不知道多少個通宵,現在眼皮子重得跟掛了秤砣似的,恨不得拿根火柴棍支起來。辦公室裡難得的清淨,隻有空調還在那兒不知疲倦地呼呼吹著,桌上那盆半死不活的多肉,在我昏天暗地的這幾天裡,居然頑強地抽了一片新葉子出來,嫩綠嫩綠的,算是給我這飽經摧殘的心靈帶來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安慰。
“總算……暫時活過來了。”我長籲一口氣,端起泡著濃茶的保溫杯,吹了吹熱氣,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口。這茶苦得我直咧嘴,但提神效果拔群,感覺混沌的腦子清明了一點點。尋思著今晚是不是能準點下班,回爹媽那兒蹭頓熱乎飯,順便把我媽留在鍋裡的那碗湯給解決了,好好補一覺,把這幾天缺的覺都找補回來。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話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製的。我這口氣還沒喘勻乎呢,財務主管小劉就跟踩著風火輪似的,一陣風地刮了進來,臉上那表情,比上次告訴我預算要爆表時還難看,活像剛生吞了一隻活蒼蠅。
“沉哥!不好了!出大事了!”得,又是這句開場白。我現在一聽這五個字,後脊梁骨都冒涼氣,準沒好事!
我捂著又開始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有氣無力地問:“我的劉大小姐,又怎麼了?是甲方反悔了?還是技術那邊又挖出新bug了?您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讓我死也死個痛快?”我這心呐,剛放回肚子裡沒十分鐘,又被她這一嗓子給吊到半空中了。
小劉把手裡的平板電腦幾乎戳到我鼻子底下,屏幕上是公司的銀行流水和賬目明細。“不是甲方!是錢!公司的現金流要斷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咱們之前墊付的那部分硬件采購款,還有‘洞察未來’那邊第一期款子,再加上這段時間的加班費、餐補、額外開銷……賬戶上……賬戶上快見底了!下個月的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
“啥玩意兒?!”我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趕緊扶住桌子,搶過平板,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幾個觸目驚心的紅色數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把,然後又被扔進了冰窟窿裡。剛才那點劫後餘生的慶幸感,瞬間被這盆冰水澆得透心涼,連點煙都沒冒。
“怎麼會這樣?之前不是算過,撐到項目回款沒問題嗎?”我的聲音都有點發顫。發不出工資,這可是要命的事!團隊好不容易才從這次危機中緩過點勁兒,要是這時候告訴大家沒錢發工資了,那軍心立馬就得散架,比什麼技術難題都可怕一百倍!
小劉急得直跺腳:“是算過!可咱們沒算到之前那家創業公司出幺蛾子,臨時換將,‘洞察未來’的報價雖然打了折,但比原計劃還是高出一大截!而且為了趕工,咱們這半個月的加班支出遠超預算!還有,甲方那邊第一期款項,按合同是要等初步驗收報告出來後才支付,現在報告是交了,但他們走內部流程至少還得小半個月!咱們……咱們等不及了啊!”
我癱坐回椅子上,感覺渾身發冷。這他娘的叫什麼事兒?好不容易把技術這座大山搬開了,眼前又橫了一條名叫“資金鏈斷裂”的鴻溝!這創業之路,怎麼就跟玩遊戲闖關似的,一關比一關難,boss一個比一個變態?重生回來的那點先知先覺,在這種實實在在的金錢問題麵前,屁用沒有!我總不能憑空變出錢來吧?
“還能撐多久?”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
“最多……最多十天。”小劉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這還得是後麵沒有任何意外支出的情況下。”
十天!我用力揉著眉心,感覺那裡的血管又開始蹦迪了。十天時間,我去哪兒搞錢?銀行貸款?手續繁瑣,遠水解不了近渴。找民間借貸?那高利息簡直就是飲鴆止渴,死得更快。讓員工緩發工資?這話我怎麼說得出口?大家跟著我拚死拚活,不就為了那點養家糊口的薪水嗎?
“沉哥,怎麼辦啊?”小劉眼巴巴地看著我,眼圈都紅了。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亂越容易出錯。“彆慌,天無絕人之路,肯定有辦法。”這話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給自己打氣。“這樣,小劉,你先把所有能延後的付款都往後拖一拖,跟供應商好好說說,能拖幾天是幾天。然後,精確計算一下,維持公司最基本運轉,到下個月甲方款項到賬,最低需要多少錢。”
“我算過了,”小劉顯然早有準備,“至少還需要這個數。”她又在平板上點出一個數字。
我看著那個數字,倒吸一口涼氣。真不是個小數目。看來,隻能走那一步了。我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翻找通訊錄。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混在一起,說不出的滋味。重生回來,我本來發誓要靠自己闖出一片天,儘量不借助“外力”,尤其是……家裡的力量。總覺得用了,就像是矮了一頭,證明不了自己的能力。可現在,公司生死存亡之際,我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在幾十號員工的飯碗麵前,顯得那麼可笑和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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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撥了出去,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
“喂,爸。”我儘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點。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兒子居然主動給我打電話了?不是又加班回不來吧?”我爸在那頭調侃道,背景音裡還有我媽絮絮叨叨問我吃飯沒有的聲音。
我心裡一酸,強笑著說:“沒,爸,今天……今天應該能早點回去。那個……有點事,想跟您……商量一下。”“商量”兩個字,我說得特彆艱難。
我爸多精明的人,立刻聽出我語氣不對,聲音嚴肅了些:“什麼事?公司遇到困難了?”
“嗯……”我含糊地應了一聲,實在有點難以啟齒。
“缺錢了?”我爸直接點破。
“……是。”我硬著頭皮承認,臉上火辣辣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我爸說:“晚上回來吃飯,邊吃邊說。多大點事,看把你難的。掛了,你媽催我買醬油呢。”
聽著電話裡的忙音,我愣了好一會兒。我爸的反應,比我想象的要平靜得多。沒有追問,沒有說教,隻是讓我回家。這反而讓我心裡更不是滋味了。
放下手機,我對眼巴巴看著我的小劉說:“我先想想辦法。你按我剛才說的,先去處理一下付款的事情,穩住供應商。”
小劉點了點頭,憂心忡忡地出去了。
辦公室裡又剩下我一個人。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我看著那盆多肉的新葉,在金色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脆弱。公司現在的情況,就跟這新葉差不多,看著有點希望,但一陣大風可能就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