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佬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口後,詹尼突然握住喬治的手。
她的手指冰涼,像沾了夜露的茉莉:“你剛才的影子……”
“隻是燭火。”喬治說
白頭佬推開閣樓門時,二十多雙眼睛唰地看過來。
最前排的刀疤阿坤把茶碗一磕:“老豆,你真信那英國佬?他可是官——”
“他不是官。”白頭佬把調令拍在八仙桌上,煤油燈的光映著他泛紅的眼,“他是要和我們一起,把鬼門關閂死的人。”
閣樓裡靜了片刻。
有人撓了撓後頸:“那……鹽場的水兵,真能全調走?”
白頭佬摸出懷裡的銅煙杆,火鐮“哢”地擦出火星:“調不走,老子就用這杆煙杆,敲開他們的腦殼。”
窗外,月亮正爬上銅鑼灣的桅杆。
閣樓裡的煤油燈忽明忽暗,刀疤阿坤的拇指還在反複搓著茶碗邊沿,青灰色茶漬在他指腹染出塊暗斑:“老爸,咱們在碼頭扛貨、跑船走私,圖的是養家糊口。跟英國佬鬥,跟鬼鬥——”他喉結滾動兩下,“犯得著把命搭上嗎?”
白頭佬的銅煙杆“咚”地砸在八仙桌上,震得茶碗跳起來,滾到阿坤腳邊。
他彎腰時,後頸的舊刀傷跟著繃直,那是二十年前替同鄉擋洋槍留下的:“你以為那些鹽場的工人是怎麼死的?”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暗紅的疤痕,“上個月我去收私鹽,看見石柱上捆著個小子,渾身乾得像張紙——英國佬說他偷懶,可我摸了摸石頭,燙得能烙餅!”他抓起茶碗往地上一摔,瓷片濺到阿坤腳邊,“那是吸人陽氣的邪陣!康先生給的銅符,我讓阿福去城隍廟開過光,昨晚我試了——”他從懷裡摸出枚鎏金銅符,迦梨女神的六臂在燭火下泛著暖光,“貼在邪石上,石頭‘滋啦’冒黑煙!”
人群裡傳來抽氣聲。
阿坤的刀疤跟著眼皮跳了跳:“那……要是輸了呢?”
“輸了老子帶你們跑路!”白頭佬把銅符舉過頭頂,喉結在絡腮胡裡滾動,“可要是贏了——”他突然笑起來,露出兩顆金牙,“咱們能在港督府門口立塊碑,寫‘潮州幫護港有功’!”
閣樓裡靜了片刻。
最後排的阿福突然站起來,他左臉有道新抓痕,是昨天替康羅伊送密信時被野狗撓的:“我相信康先生。”他扯出腰間短刀,刀尖刺破掌心,血珠啪嗒落在銅符上,“他給我娘治過病,沒要一個子兒。”
阿坤盯著那滴血看了會兒,突然抓起阿福的短刀,在自己掌心劃了道口子。
血珠順著指縫往下淌,滴在阿福的血上:“我爸是被英國佬的皮鞭抽死的。”他悶聲說,“這符要是真能鎮邪……”
“我跟!”“算我一個!”
此起彼伏的應和聲裡,白頭佬摸出塊粗布,挨個給眾人包紮手掌。
他的指腹蹭過阿坤掌心的血,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剛到香港時,碼頭上的老舵主也是這樣,用酒給他們洗傷口:“記著,子時前摸進鹽場,見著刻符文的石柱就砍——”他的聲音突然哽住,“砍完了,都給老子活著回來。”
銅鑼灣的更夫敲響十一點的梆子時,勞瑟正把水晶鎮紙砸向書房的牆。
鎮紙撞在《大憲章》仿製品上,金漆剝落處露出底下的黴斑:“蠢貨!”他對著電話筒吼,“康羅伊那雜種怎麼會有總督的授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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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的港務警察隊長聲音發顫:“他說……說您私自調用sr7項目的人燭,總督要徹查。”
勞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踉蹌著扶住書桌,抽屜裡的青銅小鐘突然發出嗡鳴——那是聖殿騎士團的警報器。
他猛地拉開抽屜,鐘身的符文正在滲出黑血:“康羅伊動了地眼!”他抓起外套衝向門口,卻被四名警察堵在玄關。
為首的年輕警官舉著左輪,槍管在發抖:“勞瑟先生,您被暫時限製自由——”
“你們敢!”勞瑟的指甲掐進門框,“我是大英帝國的——”
“您是謀殺貧民窟孩童的凶手。”康羅伊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他扶著欄杆緩步下樓,詹尼跟在身後,手裡捧著個黑鐵盒。
“阿福的錄音筆藏在您書房的座鐘裡。”他打開盒子,金屬指針開始轉動,勞瑟的聲音從齒輪間泄出來:“sr7項目必須在中秋前完成,人燭不夠,就從貧民窟抓……”
警察隊長的臉瞬間煞白。
他摘下警帽,對著康羅伊行了個禮:“需要我們做什麼?”
“把他軟禁在三樓。”康羅伊指了指樓梯,“窗戶釘上玄鐵條,每兩小時換班。”他轉向詹尼,“讓林師傅來貼符陣——勞瑟的血能引邪,得防著他遠程作法。”
詹尼點頭時,勞瑟突然發出尖笑:“你以為封得住我?等子時地眼開——”
“地眼不會開。”康羅伊的聲音像塊冰,“林師傅的五雷釘已經釘進永生押地庫,白頭佬的人正在拆鹽場的石柱。至於你——”他摸出張黃符拍在勞瑟胸口,“你的血,會是關門的鑰匙。”
月亮爬到太平山巔時,康羅伊已站在文武廟的鐘樓之上。
差分機的黃銅外殼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旁邊的青銅古鐘落滿塵灰,鐘身上的“國泰民安”四字被鏽跡啃得隻剩半拉。
他取出玄鐵牌,牌麵的龍紋突然活了般遊動起來,與兜裡的龍淚晶體產生共鳴——那枚嵌在銅錢裡的幽藍晶體,正透過布料灼著他的皮膚。
“你想覺醒?”他對著晶體輕聲說,“好啊,但這次,規則由我定。”
差分機突然發出蜂鳴。
紙帶“沙沙”吐出,最後一行字在月光下泛著血光:“鐘已上弦,紅蓮待燃……但這次,火將焚你。”
康羅伊抬頭望向大嶼山方向。
那裡的天空正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照在他肩章的銀線上。
地底深處,隱隱傳來龍吟,像有什麼沉睡的巨獸被驚醒。
“該送葬了。”他摸出懷表,指針指向十一點四十分。
鐘樓下方,達達拜抱著賬本匆匆趕來。
他的金絲眼鏡上沾著星子,聲音裡帶著興奮:“康先生,港口發展基金的賬目我核對過了——勞瑟轉移的那筆錢,正好能補上鹽場重建的缺口。”
康羅伊低頭看他,晨光裡,老人鬢角的白發閃著銀光。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達達拜說的話:“真正的戰爭,從賬本開始。”
“做得好。”他拍了拍達達拜的肩,“等天亮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仗要打。”
地底的龍吟更清晰了。
康羅伊轉身望向差分機,紙帶還在繼續吐出字符。
這一次,他看清了最後幾個字:“齒輪已轉,局終……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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