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湖的水在夜色裡泛著黢黑hei)的光,三座漢白玉拱橋如蛟龍探水,將湖心亭與岸邊連在一起。
亭頂的琉璃燈射出十二道棱麵光,在青石板地上織成張金色的網,趙寒山就坐在網中央的梨花木椅上,指間的翡翠扳指隨著酒杯轉動,映出他眼底深不見底的幽光。
雷烈穿著件漿洗得發硬的灰色侍應生製服,領口彆著枚黃銅號牌——“07”,這是石敢當花了三條煙從酒店後廚換來的身份。
他的托盤裡放著隻水晶醒酒器,暗紅色的液體輕輕晃蕩,杯壁上掛著七道酒痕,每道都代表著不同的醒酒時間。
沒人知道,在那看似普通的紅酒裡,溶著半毫升從崔家實驗室偷來的熒光劑,隻要接觸到空氣就會發出隻有玄甲衛特製眼鏡能看見的綠光。
蘇清依坐在趙寒山對麵,月白色的旗袍下擺沾著三滴湖水——那是剛才下橋時被風吹起的漣漪濺到的。
她手裡攥著塊繡著蘭草的手帕,指腹在第五片草葉上反複摩挲,那是雷烈今早教她的暗號:摸到草葉邊緣的銀絲,就意味著可以動手。
“蘇小姐家學淵源,”趙寒山終於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過老木,“聽說令祖父曾是前清的茶道供奉?”
他將酒杯往桌上一放,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叮”的脆響,驚得亭外的蘆葦叢裡飛出兩隻白鷺。
蘇清依的睫毛顫了顫,手帕在掌心擰出三道褶皺:“祖父隻是喜歡擺弄些茶具,談不上供奉。”
她的目光落在桌中央的紫砂茶具上,壺身上的“鬆風煮茗”四個字是祖父的親筆,此刻卻被趙寒山的手指反複摩挲,像在估價一件商品。
雷烈的視線掠過壺蓋。那是隻“石瓢壺”,壺蓋與壺身嚴絲合縫,此刻卻以常人難以察覺的幅度輕輕顫動著,每三秒一次,與他心跳的頻率完全一致。
這是玄甲衛在雨林作戰時發明的暗號,壺蓋的震顫幅度代表危險等級,此刻的頻率意味著“三級戒備,隨時準備突圍”。
他的指尖兒在托盤邊緣輕輕敲擊,用的是玄甲衛傳遞坐標的摩斯密碼:三點鐘方向有兩名持槍保鏢,石橋儘頭的柳樹後藏著七個暗哨,與石敢當傳來的情報分毫不差。
“既懂茶,就該嘗嘗老夫這‘大紅袍’。”
趙寒山突然抬手,袖口滑落寸許,露出段蒼白的手腕。
雷烈的瞳孔驟然收縮——在那片鬆弛的皮膚下,有個淡青色的刺青,圖案是隻缺了右翼的玄鳥,與玄甲衛叛徒檔案裡的標記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脊柱裡的鎢鋼彈頭突然像被火鉗夾住般灼痛起來,從第三腰椎蔓延至整個後背,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同時紮刺。
雷烈強壓下彎腰的衝動,托盤在他手中穩如磐石,隻有貼近才能看到他製服下的肌肉在微微顫栗——那是玄甲衛戰士遇到叛徒時的本能反應,比任何誓言都來得真切。
“蘇小姐,請。”
趙寒山將紫砂壺往她麵前推了推,壺嘴正對著她的胸口,“這第一泡,該由你這樣的美人來沏才配得上。”
蘇清依的指尖兒剛要觸到壺柄,雷烈的指風再次掠過,這次壺蓋顫動得格外急促。
她猛地想起今早雷烈的話:“趙寒山的茶裡摻了‘牽機引’,無色無味,卻能讓人四肢發軟。”
“還是讓雷贅婿代勞吧。”
崔厲的笑聲突然炸響,他一直斜倚在亭柱上,此刻像條泥鰍般滑到桌前,肥厚的手掌“啪”地按在蘇清依手背上,“畢竟是蘇家的新姑爺,這點小事總該會做吧?”
他的拇指在蘇清依的手背上用力碾了碾,眼神裡的惡意像淬了毒的針。
雷烈注意到,崔厲的指甲縫裡沾著點淡綠色粉末,與崔家實驗室培養艙裡的液體顏色完全相同。
“是該學學規矩。”
趙寒山眯起眼睛,目光在雷烈身上轉了圈,像屠夫打量牲口,“聽說雷先生在玄甲衛待過?那裡的人是不是都像你這樣,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偏要做上門女婿?”
雷烈放下醒酒器,走過去時步伐沉穩,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接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