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天空像是被墨汁浸透,鉛灰色的烏雲在午時便已壓得極低,仿佛伸手就能觸到那沉甸甸的雲層。
臥龍關舊址的山坳裡,雷烈踩著第七塊鬆動的青石板,後心的彈頭突然傳來一陣酥麻的震顫,與地底深處某種力量遙相呼應。
“還有三個時辰。”
蘇清依的銀鏈在腕間繞了三圈,七枚玉佩墜子貼著腕骨輕顫。
她蹲在地上用朱砂筆畫陣,筆尖在潮濕的泥土上勾勒出繁複的紋路,與爺爺日記裡拓印的“鎮魂圖”分毫不差。
最外圍的七道弧線恰好罩住七棵老鬆樹,樹影在陰沉的天光下投在陣中,宛如七條蟄伏的巨蟒。
石敢當正往第九棵鬆樹後搬運炸藥,每箱炸藥上都貼著玄甲衛特製的封條。
他的流星錘鐵鏈纏在左臂,鏈環碰撞的脆響驚起了樹上的五隻寒鴉,黑色的翅膀在鉛灰色天幕下劃出五道淩亂的軌跡。
“雷隊,戰尊的人要是敢來,保管讓他們連骨頭渣都剩不下!”
他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抓起一把工兵鏟夯實炸藥旁的浮土。
雷烈摸出懷表,銅質表蓋內側的龍紋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
時針指向未時三刻,距離預報中的暴雨降臨還有整整兩個時辰。
他望著遠處九商盟總部的方向,那一片建築群的輪廓在烏雲下若隱若現,像一頭匍匐的巨獸。
後心的彈頭又開始發燙,比昨日在父親病房時的溫度更高,仿佛有團活火在骨縫裡躍動。
蘇清依的朱砂筆突然頓在陣眼,筆尖懸在離地三寸處。
“這裡的土不對勁。”
她撚起一撮黑褐色的泥土,指尖傳來細微的震動,“比彆處的土壤密度大了三成,下麵一定埋著東西。”
銀鏈突然豎直繃緊,七枚玉佩同時指向她腳下的位置,鏈身發出蜂鳴般的共鳴。
雷烈抽出“破陣”,軍刀插入泥土的刹那,脊柱裡的彈頭驟然灼熱。
刀刃沒入七寸深時,碰到了堅硬的金屬物。
石敢當的流星錘及時砸下,鐵鏈帶著呼嘯的風聲落在軍刀旁的地麵,震起的泥土中混著三枚生鏽的彈殼,彈頭表麵的螺旋紋與他體內的那顆如出一轍。
“是鎮魂鐵。”
蘇清依的銀鏈貼在泥土上,玉佩的光芒在接觸到彈殼時變得熾烈。
她認出這是父親偷換下來的那種普通鎢鋼彈頭,彈身上還留著鍛打時的十二道錘痕,“戰尊的人早就來過了,他們在這兒布了局。”
山坳入口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脆響,三隻寒鴉受驚飛起。
雷烈示意眾人隱蔽,自己則靠在第五棵鬆樹後,“破陣”的刀尖斜指地麵。
來者的腳步聲很輕,踩著石板的節奏帶著玄甲衛特有的韻律,每步之間的距離精確到三寸,絕非凡人所能企及。
十二名玄甲衛出現在視野裡,為首者的玄鳥肩章右翼繡著半輪殘月——正是戰尊直屬衛隊的標記。
他們的黑色披風在山風中獵獵作響,披風下擺繡著的龍紋與蘇清依畫的鎮魂圖隱隱呼應。
走在第三位置的衛卒突然停步,右手按向腰間的佩刀,顯然察覺到了異樣。
“動手!”
雷烈的“破陣”如一道黑色閃電劈出,刀光掠過為首者的咽喉時,後心的彈頭突然爆發出灼熱的力量。
石敢當的流星錘同時砸向左側,鐵鏈掃斷了兩棵碗口粗的鬆樹,將四名玄甲衛纏成一團。
蘇清依的銀鏈如靈蛇般竄出,七枚玉佩精準地撞上剩下七人的太陽穴,鏈身繃緊時發出琴弦崩斷般的銳響。
戰鬥在盞茶功夫內便已結束。
雷烈用軍刀挑起為首者的令牌,青銅質地的令牌背麵刻著“戰尊親授”四個篆字,邊緣還沾著暗紅色的汙跡,湊近細看竟是乾涸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