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王殿的梁木滲著陳年的腐木香氣,十二麵青銅鏡沿牆而立,鏡麵蒙著一層青灰色的銅鏽,卻仍能映出人影。
雷烈踏過門檻時,靴底碾到的不是青磚,而是些細碎的骨渣,混在香灰裡發出咯吱輕響,像有無數冤魂在腳下呻吟。
殿中央的三足鼎正燃著幽藍的燭火,火苗如鬼火般飄忽,將十二麵銅鏡的影子投在穹頂,拚成幅猙獰的蠱王圖騰。
蘇清依的銀鏈突然繃緊,七枚玉佩墜子齊齊指向東側的銅鏡,鏈身震顫的頻率與雷烈脊柱彈頭的搏動完全一致。
“小心這些鏡子。”
她的指尖撫過鏡沿的銅鏽,那裡嵌著些暗紅色的粉末,湊近了聞有股淡淡的血腥氣,“爺爺手劄裡說,南疆蠱師能用活人精血煉製‘鏡中蠱’,照過鏡子的人都會被幻境吞噬。”
雷烈的目光落在最西側的銅鏡上。
鏡麵突然如水波般蕩漾,映出的影像漸漸變化——他穿著玄甲衛戰尊製服,金鱗甲胄在虛擬的日光下熠熠生輝,左手按著腰間的“破陣”,右手正抓著蘇清依的手腕,將她拖向沸騰的黑沼。
“隻有你的血能激活天樞。”
鏡中的雷烈嘴角噙著冷笑,聲音裡沒有半分溫度,“彆掙紮了,玄甲衛的大業,本就該用守陣人的心頭血來奠基。”
蘇清依的呼吸驟然急促,她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看著那片翻滾的黑沼裡伸出無數黏膩的觸手,突然想起爺爺日記裡的插畫:“噬龍蠱喜食至純血脈,守陣人後裔是最佳養料。”
現實中的雷烈突然渾身一顫,眼神變得恍惚。
他的右手不受控製地抬起,指尖離蘇清依的咽喉隻剩三寸,指節深陷掌心,滲出血珠滴在青磚上,與鏡中黑沼的顏色隱隱呼應。
“雷烈!醒醒!”
蘇清依的銀簪突然劃破指尖,三滴殷紅的血珠濺在銅鏡上。
奇異的景象出現了——血珠落下的位置青煙繚繞,鏡中雷烈的影像突然扭曲,戰尊甲胄上的金鱗竟化作無數細小的蠱蟲,紛紛鑽進黑沼消失不見。
鏡中的蘇清依趁機掙脫,撿起地上的塊碎石砸向鏡中雷烈。
碎石穿過鏡麵的刹那,現實中的雷烈突然悶哼一聲,左額滲出絲血痕,與鏡中戰尊額頭的傷口分毫不差。
“這鏡子能聯動虛實!”
蘇清依的聲音帶著驚惶,卻仍牢牢抓著雷烈的手臂,“它們在蠶食你的神智,讓你相信自己就是那個冷酷的戰尊!”
十二麵銅鏡在此時同時亮起,鏡中湧出無數玄甲衛的身影,甲胄殘破卻透著凜然正氣。
他們列成整齊的陣型,槍尖齊齊指向殿外,仿佛在警示著什麼。
最前排的三名英靈,肩甲上的玄鳥紋缺了右翼,正是當年在臥龍關犧牲的弟兄。
“是玄甲衛的英靈!”
蘇清依的銀鏈突然發出嗡鳴,玉佩墜子與鏡中英靈的槍尖產生共鳴,“他們在幫我們!”
雷烈的眼神漸漸清明,他看著鏡中那些熟悉的身影,想起紅海戰役時並肩作戰的日夜,想起那些永遠留在異國他鄉的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