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像融化的黃金,順著直升機舷窗的裂縫淌進來。
在機艙中央,雷烈盤膝而坐。
他懷裡抱著一個繈褓,月白色的綢布上繡著七朵蘭草。
嬰兒睡得正酣,藕節似的小腿蹬了蹬,將奶香混著機油味的空氣攪出細碎的漩渦。
雷烈的護龍甲已斂去鋒芒,古銅色的鱗片縮進皮肉,隻在鎖骨處留著一枚龍形印記,隨著呼吸流轉金光。
他低頭時,鼻尖蹭過嬰兒柔軟的胎發。
那觸感比緬北叢林的晨露更溫潤,讓他指腹的老繭都下意識蜷起。
蘇清依的發絲垂在雷烈肩頭,帶著淡淡的艾草香。
她指尖兒劃過他後頸的皮膚,那裡曾嵌著半片彈頭,如今卻光滑如初,連最淺的疤痕都已淡去。
“真的...沒事了?”
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指腹停在他第三腰椎的位置。
那裡曾是所有灼痛的源頭,此刻卻隻有溫熱的皮肉,連凸起的輪廓都已消弭。
雷烈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
護龍血在皮下汩汩流動,與嬰兒的心跳形成奇異的共振,像兩柄頻率相合的戰刀。
“彈頭的戾氣被龍骸淨化了。”
他喉結輕輕滾動,目光掠過機艙壁上的彈孔。
那些在九商盟總部留下的痕跡,邊緣還凝著暗紅的血痂,與懷裡嬰兒的胎毛形成刺目的對比。
蘇清依突然笑了,眼角的淚滴落在雷烈手背上。
那滴淚帶著體溫,砸開時竟映出十二道玄甲衛的虛影,在晨光中齊刷刷對他們行軍禮。
“還記得我們剛入贅蘇家時嗎?”
她指尖兒點在雷烈心口,“那時你總說,脊柱裡的彈頭像條餓龍。”
雷烈的指腹摩挲著嬰兒的耳廓。
小家夥突然咂了咂嘴,睫毛上沾著的奶漬在光線下閃成碎鑽。
“現在它找到了新的巢穴。”
他望著嬰兒心口的朱砂痣,那印記與護龍甲的圖騰分毫不差。
三年前在臥龍關凍土下見到的龍骸,此刻仿佛化作了這團溫熱的小生命。
副駕駛座傳來石敢當的鼾聲,震得艙頂的吊環叮當作響。
那鐵塔般的漢子懷裡抱著潛龍符,符牌邊緣的玄鳥紋正泛著幽藍微光。
雷烈認出那是玄甲衛的平安信號,與二十年前在紅海戰役時見過的一模一樣。
“這憨貨。”
蘇清依用手帕擦掉雷烈肩頭的淚漬,“昨夜抱著孩子傻笑了半宿,說要教他流星錘。”
雷烈的目光落在石敢當磨破的靴底。
那裡還沾著九商盟總部的焦土,與嬰兒繈褓上的蘭草繡紋形成荒誕的和諧。
他突然想起石敢當在磚窯廠說的話:“等天下太平了,老子就開個武館,專教娃娃們防身。”
那時以為是酒後胡言,此刻看他護著潛龍符的模樣,倒有了幾分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