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養艙的觀察窗蒙著層淡綠色霧氣，映出雷烈此刻緊繃的身影。
額角的血珠順著下頜線滑落，滴在玄甲披風的破口處，洇開一小片暗紅，與下麵結痂的舊傷形成刺眼的重疊，那是剛才與崔家死士纏鬥時留下的新傷。
李醫官癱在雷烈腳邊，胸口的血窟窿還在往外湧黑血，每一次喘息都帶著破碎的氣泡聲。
他喉間突然湧出團黑血，裡麵混著幾片發白的碎骨，落在青磚上發出細微的“嗒”聲。
雷烈低頭細看，心臟猛地一沉——那是被“破陣”震碎的下頜骨，邊緣還留著刀風刮過的平整痕跡，是剛才他劈向李醫官手腕時，餘勁震傷的，連碎骨的斷麵都泛著被龍氣灼燒的淡青。
“冰……冰櫃……”
李醫官的聲音細若遊絲，枯瘦的手指在青磚上劃出淺痕，每一次蜷縮都帶著碎骨摩擦的“哢哢”聲，像是要把最後一絲力氣都榨出來，指向牆角那台貼著泛黃標簽的冰櫃。
雷烈沒有立刻上前，握著“破陣”的手又緊了幾分，刀身的冰涼透過掌心傳來，讓他保持著清醒。
剛才的毒針、突然出現的崔家死士，九商盟的陰謀層層疊加，這冰櫃裡藏的，恐怕不是簡單的東西。
石敢當在他身後戒備，流星錘的鐵鏈拖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嘩啦”聲，鏈環碰撞的節奏，恰好與培養艙內彈頭的震顫形成詭異的呼應，像是在預警著什麼。
走到冰櫃前時，寒氣已經透過櫃門滲出來，在雷烈手背上凝出細小的霜花，順著指縫鑽進掌心，瞬間勾起北境雪原的記憶——那年冬天，他在雪地裡埋了七具弟兄的遺體，指尖凍得發紫，也是這樣刺骨的涼。
櫃門貼的標簽已經泛黃，邊角卷著毛邊，上麵用墨筆寫著“骨髓樣本，編號073”，字跡是九商盟特有的陰刻體，卻讓雷烈的指尖突然發麻。
“073”是他當年在307小隊的編號，這三個字像根淬了冰的針，紮得他心口發緊，連呼吸都跟著滯了半拍。
雷烈深吸一口氣，指腹扣住冰櫃把手，猛地拉開——一股刺骨的寒氣撲麵而來，混著股熟悉的血腥味，像是打開了封存多年的冰窖，瞬間讓整個倉庫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冰櫃裡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支玻璃管，每支都有成人拇指粗細，淡紅色的液體在管內輕輕晃動，裡麵懸浮著細小的金色絲絮，與培養艙內彈頭表麵的絲絮幾乎一模一樣，連流動的節奏都嚴絲合縫。
管身貼著白色標簽，上麵的名字雷烈個個熟悉——“陳峰”“趙勇”“小七”……都是307小隊的弟兄，都是當年在紅海戰役中，為了掩護主力撤退，永遠留在那片沙漠裡的弟兄。
他的目光停在標著“小七”的玻璃管上，管壁內側有幾道淺弧形的牙印，左數第三道牙印缺了個小口——他記得清清楚楚，小七當年在北境啃凍硬的壓縮餅乾，崩掉了左數第三顆牙，後來總愛用這道缺口咬東西，連遞給他的鋼筆都能留下相同的印子，說是“專屬標記”。
“這些……都是弟兄們的骨髓……”
雷烈伸手想去碰那支玻璃管，指尖剛碰到冰櫃壁就猛地縮了回來——太涼了，涼得像當年小七凍僵的手，他突然想起紅海戰役前，小七最後遞給自己的那半塊壓縮餅乾，還帶著他掌心的體溫，而現在，他的骨髓卻被裝在冰冷的玻璃管裡，成了九商盟煉製凶器的材料。
複雜的情緒在胸腔裡翻湧，像被寒風攪亂的雪，既有看到弟兄骨髓的痛，又有發現陰謀的怒，還有對九商盟殘忍手段的恨。
他死死攥著拳頭，手背青筋暴起，指關節發出輕微的“哢哢”聲，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留下幾道深深的印子。
“他們在提煉彈頭融合劑。”
蘇清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的銀鏈不知何時已經繃緊，鏈身泛著淡淡的青光，顯然是感知到了冰櫃裡的異常。
七枚玉佩墜子懸在最外側標著“陳峰”的玻璃管上方，突然發出細微的嗡鳴，鏈墜尖端輕輕劃過管壁，竟濺起細小的火花——這是龍氣與鎮魂鐵產生共鳴的跡象，證明管內骨髓已被提煉出能融合彈頭的金色絲絮。
蘇清依走到雷烈身邊，從懷中掏出爺爺的日記，小心地翻到折角的一頁，泛黃的紙頁邊緣已經發脆，上麵用紅筆寫著：“鎮魂鐵彈頭需活人骨髓為引，融龍氣方成，此乃禁術，若用玄甲衛血脈，威力倍增。”
紅筆的墨跡有些暈開，像是蘇爺爺寫下時手在顫抖，連筆畫都比其他字跡歪斜幾分，顯然是對這禁術的抗拒。
“爺爺當年研究過鎮魂鐵，說這是最殘忍的法子。”蘇清依的聲音帶著顫抖，銀鏈的玉佩還在發燙，貼在她的手腕上，傳來細微的灼痛，“要活生生抽取出骨髓，在低溫下反複提純，才能提煉出這些金色絲絮，讓彈頭與龍氣更好地融合，九商盟抓了307小隊的弟兄，就是為了用他們的骨髓煉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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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養艙內的彈頭突然劇烈震顫起來，淡綠色的營養液翻湧成漩渦，金色絲絮在裡麵瘋狂遊動，像是在抗拒這殘酷的真相，連艙壁都被震得微微發燙。
冰櫃裡的玻璃管也跟著微微晃動，淡紅色的骨髓液體裡，金色絲絮與培養艙的絲絮產生強烈共鳴，在管內形成細小的漩渦，泛著與雷烈脊柱彈頭相同的青光。
雷烈的目光突然掃過冰櫃最底層，那裡壓著個隱蔽的暗格，被一支標著“趙勇”的玻璃管擋住，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伸手挪開那支玻璃管，暗格裡隱約露出支更粗的玻璃管，比其他十二支粗了近一倍，標簽上的霜花被寒氣凍得厚重，隻能勉強看清開頭兩個字——“戰尊”。
雷烈的心口猛地一燙，當年被彈頭擊中的舊傷開始隱隱作痛，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著，與暗格裡的玻璃管產生了微妙的聯係。
他突然明白，九商盟不僅要用307小隊的骨髓煉製融合劑，還要用“戰尊”相關的骨髓做更可怕的東西，而他們口中的“戰尊”，恐怕就是指自己，是想利用他的戰尊血脈，煉製出更強的彈頭。
石敢當走到冰櫃旁，伸手就想拉開暗格，卻被雷烈抬手攔住。
雷烈搖了搖頭，眼神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現在還不是時候，這暗格裡藏的，可能是九商盟最核心的陰謀，我們需要更周全的準備，不能打草驚蛇。”
培養艙的觀察窗上，淡綠色霧氣漸漸散去，清晰地映出雷烈此刻冰冷的眼神，眼底的猩紅被他強行壓下，隻剩下複仇的決絕。
他望著冰櫃裡那十二支玻璃管，望著上麵熟悉的名字，握著“破陣”的手又緊了幾分。
307小隊弟兄的骨髓不能白流，九商盟欠下的這筆血債，他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讓這些枉死的英靈，終於能得到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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