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洛陽灼途_這就是你的宿命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99章 洛陽灼途(1 / 1)

天氣已經逐漸開始變熱了。日頭像枚燒紅的銅盤,順著天際線往上爬得愈發急切,清晨那點沾著露水的涼意早被烤得煙消雲散,風拂過麵頰時竟帶著黏膩的熱氣,蹭得人鼻尖冒出汗珠。路邊的楊柳葉蔫頭耷腦地垂著,葉尖卷成了細筒,蟬鳴聲從樹椏間炸開來,比往日聒噪了數倍,倒像是要把這暑氣都裹進聲響裡。

離開襄邑後,官道上的塵土被車輪碾得愈發厚重,每一次滾動都揚起黃蒙蒙的煙,粘在衣料上便成了洗不淨的灰。護送江寒的車隊像一串墨色長蛇,在蒸騰著暑氣的曠野裡星夜兼程——白日裡頂著刺目的日光,車軸被曬得燙得能烙熟餅,趕車的護衛赤著胳膊,每隔半個時辰便要拎著水囊往輪軸上淋涼水,濺起的水花落地即蒸;到了夜裡,月光把路麵照得泛著冷白,唯有馬蹄叩擊石板的“篤篤”聲、車輪滾動的“軲轆”聲,在寂靜曠野裡格外清晰,驚得草叢裡的蟲鳴都斷了幾截。即便到了驛站,也不過是匆匆打桶井水擦把臉,給馬匹添上半槽草料,換個眼皮打架的車夫,連驛站夥計遞來的滾燙粗茶都來不及抿兩口,便又伴著啟明星的微光繼續趕路。畢竟東都洛陽的方向,秦王李世民還在等著他們,那等待像懸在頭頂的日頭,容不得半分耽擱。

而另一輛馬車內,竹簾被風掀起一角,漏進幾縷晃眼的陽光,在涼席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梁文君和宋雲斜靠在車壁上休息,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艾草香——那是阮恒提前掛在車簷下的,乾硬的草葉被曬得發脆,風一吹便簌簌落灰。年少的宋雲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粗布淡青衫,肘間的淺灰補丁磨得發亮,粗布衣裳被汗浸濕了一大片,緊緊貼在後背上,勾勒出細瘦的輪廓。她不安地絞著衣角,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發間係著的舊木發繩,那是宋大哥臨走前從發髻上解下來給她的,繩尾已被汗浸得發潮發暗,倒能借著木頭那點微薄的涼意,稍稍驅散些許燥熱。

梁文君的指尖反複碾過袖間磨白的布紋,那布是當年從江都碼頭的布莊討來的餘料,紋路粗糙得硌手,此刻卻成了她唯一的寄托。她的目光死死盯在車廂地板的木紋裡。竹簾漏進的日光斜斜切過車廂,正照在阮恒白皙得近乎透明的麵龐上,他眼尾微微上挑的丹鳳眼襯得眉眼清俊如墨畫,鼻梁挺得秀氣,下頜線流暢柔和,倒真像個剛從書齋裡走出來的書生——可玄色衣袍的盤扣從領口到腰側都係得一絲不苟,脊背挺得比車轅還直,額角汗珠順著鬢角滑進衣領,洇出一小片深色,他也隻是抬袖用素色襯裡極輕地拭了下,動作輕得像拂去書頁上的灰。唯有目光始終落在梁文君發頂,那雙眼沉靜得像深潭,潭底卻藏著刀似的審視,連睫毛顫動時都帶著緊繃的警惕。

“你們是怎麼發現我們的?”梁文君忽然開口,聲音裡裹著層未散的暑氣,清潤中藏著幾分冷硬,指尖卻仍在袖角無意識地摩挲,把那片磨白的布紋碾得更毛糙。

阮恒眼簾微抬,丹鳳眼裡沒什麼波瀾,隻稍頓了頓,便抬指虛虛點在腕間素布——那正是她往日戴墨綠色手鐲的地方。他白皙的指尖在粗布上懸了一瞬,指腹的薄繭若隱若現,麵龐上依舊沒什麼神情,連唇角都抿得平直,像被墨筆勾過的直線。

梁文君喉間輕輕“嗯”了聲,指尖猛地攥緊了袖角,粗布硌得掌心發疼,連指甲都掐進了肉裡。是那隻手鐲,當年阮恒在江都碼頭親手套在她腕上的,青綠色的玉鐲映著水光格外好看,他說“憑這個我們就可以聯係上”,如今倒成了追蹤的標記,像條甩不掉的尾巴。

日光恰好移過她的臉,將眼底最後一點光亮都壓暗了。阮恒忽然開口,聲音平得像車廂底板的木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不是因為這個,你們也逃不掉的。”這話像根浸了冰的細針,狠狠紮在她心口,連呼吸都滯了半拍,暑氣帶來的燥熱瞬間被寒意澆透。

梁文君指尖一頓,抬眼時正撞見阮恒收回目光,他白皙麵龐上的下頜線繃得筆直,連側臉的線條都透著股不容含糊的認真——那是他當年在江都碼頭核對密信時才會有的神情,指尖點在信箋上,一字一句都不肯錯漏。

“我們要去哪?”身旁的宋雲忽然怯生生開口,絞著衣角的手指頓了頓,小腦袋從梁文君胳膊旁探出來,洗得發白的青衫領口蹭到梁文君的衣袖,帶來一點微弱的暖意。

沒等梁文君回應,阮恒的聲音已飄過來,輕得像風掀竹簾:“洛陽。”兩個字簡潔得沒有一絲多餘,連尾音都收得極快,像怕多說一個字都會泄露什麼。

梁文君猛地抬眼,鬢邊碎發隨著動作晃了晃,眼底的錯愕撞在透進竹簾的日光裡,亮得刺目:“洛陽已經被攻克了?”她記得離開年華村時,江寒說“王世充撐不過明年開春”,沒想到竟快了這麼多。

阮恒點點頭,指尖在膝頭無意識叩了兩下——仍是當年接頭時的輕叩節奏,一下重一下輕,是“諸事妥帖”的暗號,如今卻隻剩疏離。“上個月的事了。”語氣依舊淡得像水,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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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裡的艾草香忽然變得嗆人,梁文君低頭盯著自己磨出毛邊的鞋尖,那是宋大哥給她縫的布鞋,鞋底已經被石子磨薄了一層。心一點點沉下去:江寒說的果然沒錯,王世充的洛陽終究還是破了。隻是不知翠香樓的林姨怎麼樣了?如今故地重遊,怕是吉凶難料。

與此同時,長安城。

朱雀大街的青石板還沾著晨露,濕漉漉的泛著光,叫賣胡餅的小販剛支起木炭爐子,手裡的鐵鏟還沒燒熱,便被一陣鼎沸的歡呼驚得手一抖,差點把餅坯掉在地上。“東都洛陽已被秦王攻克!”報信的驛卒騎著棗紅色快馬奔過,馬鬃上的露水甩得飛濺,腰間紅漆令牌在晨光裡晃得刺眼,街邊茶肆的木門“吱呀”被撞開,滿座茶客都湧到門口喝彩,連挑著菜擔的老農都停下腳步,攥著扁擔笑出了滿臉褶子——這消息像滾沸的泉水,順著長安的街巷漫溢開來,連空氣裡都飄著幾分振奮,蓋過了晨霧的微涼。

太極殿內,盤龍柱上的金漆被日光鍍得發亮,折射出細碎的光暈,禦座前的青銅鶴燈還燃著餘煙,嫋嫋繞繞纏上龍紋帳幔。李淵撫著膝頭的龍紋錦緞,指腹劃過金線繡成的祥雲,忽然拍案大笑,連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好啊!沒想到攻克洛陽不算,竇建德那老匹夫為救王世充,竟也被世民一鍋端了!”他連著說了三個“好啊”,聲調越揚越高,指尖不自覺叩響了禦案,紅木桌麵被敲得“篤篤”響,“等世民班師回朝,朕定要以最高禮遇嘉獎,讓滿朝文武都瞧瞧朕的好兒子!”

階下左側,太子李建成垂在朝笏後的手指猛地攥緊,玉笏邊緣硌得掌心發疼,指節都泛了白。他臉色沉得像殿角積了雨的陰雲,連眉峰都擰成了疙瘩,眼角餘光飛快掃向站在前列的左仆射裴寂——那目光裡的冷意,連殿內流通的涼風都似凝滯了幾分,帶著無聲的催促與示意。

裴寂何等精明,立刻會意。他上前半步,玄色朝服的下擺掃過金磚地麵,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躬身出列時袖角微微一垂,恰好遮住了撚著朝珠的手指:“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秦王殿下收複東都,掃清中原割據勢力,實乃我大唐盛事,臣替天下百姓謝陛下教化之功!”話音頓了頓,他抬眼飛快瞥了眼禦座上的李淵,見帝王笑意未減,又緩緩補充,“隻是洛陽乃中原中樞,城池深、民心雜,前朝舊部盤根錯節,需得安插陛下親信坐鎮安撫,方能保後續賦稅、吏治諸事順遂,不辜負秦王殿下血戰之功。”

“愛卿所言甚是!”李淵撚著頜下長須,笑意更深,連胡須都顫了顫,“那依你之見,何人可當此任?”

“微臣以為,非房玄齡、杜如晦二人莫屬。”裴寂聲音放得沉穩,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此二人德才兼備,智計過人,早年便追隨秦王,深諳軍政之道,且眼下在長安並無要職牽絆,此番留鎮洛陽既是曆練,日後亦可更好為陛下效力,堪稱兩全之策。”他特意加重“為陛下效力”幾字,目光掃過殿內眾臣,帶著隱晦的施壓。

“好!這兩個名字朕也聽過,世民常在奏折裡誇他們‘運籌帷幄’,確是棟梁之才。”李淵大手一揮,龍紋朝服的廣袖掃過禦案上的奏疏,紙頁被扇得“嘩啦”響,“傳朕旨意,著吏部即刻配合,調房、杜二人赴洛陽任職,務必安撫好民心!”

“陛下三思!”右側忽然響起一聲沉穩的勸諫,右仆射蕭瑀撩袍出列,花白的鬢發在晨光裡格外醒目,連朝服的領口都沾著些微風塵——他昨夜剛從外地督辦糧草回京,尚未休整便趕來上朝。他拱手時腰背依舊挺直,語氣懇切得近乎急切,“房、杜二人此刻正隨秦王殿下左右,執掌軍中文書與謀劃,深得秦王重用,堪稱左膀右臂。洛陽諸事繁雜,不如等秦王班師回朝,與他商議後再作定論,免得誤了軍機!”

李淵臉上的笑意淡了些,他抬眼看向蕭瑀,指尖在禦座扶手上輕輕摩挲,龍紋雕刻的凸起硌得掌心發癢:“蕭愛卿,洛陽本就是世民打下的,理當由他安排人手。”話鋒一轉,他語氣添了幾分不容置喙,連聲調都沉了些,“可房、杜既在他身邊,直接留任洛陽便是,來回折騰反倒誤事,世民向來顧全大局,定會明白朕的苦心。”他頓了頓,朝殿外揚聲道,“此事朕已下旨,不必再議!”

蕭瑀望著禦座上神情決絕的帝王,嘴唇動了動,想說著什麼,可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垂首躬身,退回到隊列裡。殿內的銅鶴燈忽明忽暗,跳躍的火光映得李建成緊繃的側臉柔和了些許,眼角甚至泄出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而裴寂垂在身側的手指,悄悄鬆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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